山贼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只是无论他们试几次,也别想从我笼中逃出去!
只消停一会,见南面又被那支重甲骑冲出口子,麴义便再挥动令旗调清河郡骑兵过去拦截,巨鹿重甲骑与自家的部曲轻骑则绕路飞速赶来增援。
再消耗些山贼,便要派人阵前喊话,招降这支山贼重甲骑了!
对那支让麴氏部曲损失惨重的戟骑兵,麴义很感兴趣,他不知贼人如何能凑出这许多精锐戟兵,战力又都惊人,若能召到麾下来,再让自己训练打磨一番,定然能成天下无双的强兵。
他正这般想着,便见再次撕破包围后,山贼重甲骑们这次没再撤回,竟是迎清河骑兵而去。
麴义面色微变,这便要拼个网破么?
与清河郡官兵骑队绞杀,最当先的是太史慈与车黍,典韦被留在邓季、苦蝤身畔保护两位渠帅。
太史慈的枪永远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每一次收回时,都有一名以上的官兵身体上会突然多出血洞,喷出大股血水,惨嚎着倒下。
枪速很快,很多时候,太史慈早已打马过去,那官兵才无力地跌下马背去,苦蝤麾下们有时甚至反应不过来,会在尸体上再加一枪。
车黍与丑鬼学过一段时间的双手铁戟,以前用惯单手砍刀,此时还有些不顺手,可他力气摆在那里,大铁戟甩起来同样惊人,无论是打在战马还是骑士身上,都会造成巨大伤害,若打中敌人长枪,枪头只有折断的份。
有他俩打头,苦蝤与邓季两部重甲骑利刃般狠狠刺入官兵队伍中,青龙戟、双铁戟乱刺,苦蝤部枪手亦不弱,给官兵造成的伤害惊人。
失去生命的官兵带着不甘软软跌落尘埃,尸体很快冷却,战马失去主人控制,大多受惊,往外奔逃而去。
众多骑士丧命,战马奔逃,局面场面混乱,不过这只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没多久,巨鹿重甲骑与弯刀轻骑便冲到附近,往邓季、苦蝤等侧面杀来。
若被他们拦腰一冲,邓季等损失定然不小!刚突出的近千山贼齐声呐喊,舍生扑了过去。
在之前,除邓季这般精锐外,曾身为国之卫士的巨鹿重甲骑和麴氏部曲的弯刀轻骑,都看不上山贼的乌合之众,在大军铁骑面前,山贼们同待宰猪羊没多大差别,可这时候,其等燃尽生命绽放出的力量,竟让他们这些精锐也吃到惊吓。
最先冲撞到战马前的山贼,毫不例外全被践踏致死,可就这样,也有人在临死前将手中长枪插入马蹄之下,将一匹奔腾的战马绊倒在地,不等那骑士挣扎起来,旁边乱刃已加身。
眼见七八名同伴被撞飞,有山贼扔去武器,跳起扑向马上一名弯刀轻骑,在那诡异的弯刀刺入腹中同时,也将骑士扑下马背,他临死前的力气全集中在牙齿上,狠狠咬住对手咽喉,到死也没有松开。
后面的山贼群还得抵挡追击来的官兵,千余人中这样不顾生死的山贼不多,给两股精锐骑士造成的伤亡也并不大,可毕竟和以前已大不同,逼得他们不得不去小心应对。
马速竟然被山贼们停滞住了,当然,付出代价是山贼们巨大的伤亡,不过片刻功夫,千余山贼已不足半数。
邓季与苦蝤,这时还在与清河郡轻重骑兵绞杀,他俩麾下全是精锐不假,可这些官兵也不是毫无抗力,要冲散他们同样不容易。
这一刻,两个战团都同样,比的就是哪一方的精锐先摆脱对方,抽出身来去助战。
相比来说,山贼们毕竟比不上官兵,再过一刻,渐露不支状,眼见就要被巨鹿重甲骑与弯刀轻骑冲散了。
原先羝根麾下刘庞孙田四校尉中,田麻子一向以老实本分著称,军议时几乎都看不到他会发言,从来不在乎吃亏,更不会多占便宜,就是一老实闷葫芦。
这样一个老实人,若不是于羝根仗着麾下精锐,实在不把他们这些新附乌合放在眼里,虐待得狠了,如何肯去找邓疙瘩小儿说出愿改投的话?
说实话,当舍去老脸,一改之前性子将改投话语说出,满以为必然成事却又被拒绝时,仿若被人背叛的感觉让田麻子觉得无限悲凉。
邓疙瘩小儿居然拒绝老子?当初要不是老子看他够机灵,又是老蛾贼,大人大量不与计较,能容他去领精壮口粮却一次又一次混入老弱中做逃兵?
如今小儿年纪还未长多少,翅膀却已硬了,与自己仿佛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冷冰冰的拒绝话语,竟也出自他口中。
邓疙瘩能这样对我?难不成这世道下,人心真硬如铁么?
呸!在肚子里,田麻子狠狠吐了口唾液。
那天夜里,他许多的不满怨言并未说出口,只是如以往一般深深埋在自家心底,又回复到老实人闷葫芦的状态,默然离去。
邓季最后那句话,更像是塞给因饥饿而啼哭孩儿的一张白纸,那上面,画着一个大饼,田麻子全当他在放屁,没往心里去。
不论邓疙瘩还是于羝根,乱世中谁也靠不住,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随张燕出阵时,田麻子将麾下精壮们带着,自然以保命为要,远离厮杀中心,继续羝根死后一贯的出工不出力。
两军对阵中黑山贼吃了亏,田麻子倒确实保下了性命,可官兵夜袭之后,逃奔时于羝根部运气不好,居然被挤在后队,被官兵拦了下来。
于羝根领麾下数百骑兵突围出去的时候,其余校尉都还心存指望,自家等乃是步卒中的精锐,只要拼死顶住官兵,张平难定会率大军回来。
唯有田麻子,在肚中又狠狠吐了口唾液。
这般局面,兵无战心,张燕肯回来才见鬼了!张平难不来,借于羝根个胆子也不敢再来,只可惜了这些老蛾贼!
事实同田麻子判断的一模一样,久候援兵不至,大家心都在往下沉。
眼看情况不妙,庞双戟约他一起投降时,田麻子只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就拒绝了。
家人、故旧,有多少死在官兵手里?今日事已不成,有死而已,哪有面皮去投降求苟活?
造反五载,从田间老农混迹到一人之下的校尉,见识过、吃喝过、痛快过,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死便死吧,田麻子已无牵挂,只要临死前能拉上几个官兵陪同就成。
田麻子自认已必死,可当被围住的山贼们欢呼起来,同往西望的时候,他的心,却又不争气地跳动得快了些。
西面山隘后扑杀回来的是千余重甲骑!
待田麻子在马上翘首看清楚后,一枚种子开始迅速在他死灰的心中发芽,见绿!
太行诸部山贼,只有邓疙瘩那败家小儿能耗时间组出一支最难练的戟兵,也只有这号称“黑山百部,疙瘩最富”的黄口没毛小子麾下全是高头大马,比张平难麾下战马更加高大。
冲在最前面的,不正是骑高头大马挥舞大戟的邓疙瘩部!
不见张平难,也不见于羝根,这小子回来做啥?难不成要救什么人?
难不成,是要救老子?
呸!田麻子你这老货,还真是没自知之明!
可不是救自己,小儿为的是谁?
是老子吧?疙瘩毕竟还是念旧的!
这念头一旦生出,几次想要将它掐灭都不可得,让田麻子很快就面红耳赤!
小心翼翼移动到边缘,田麻子第一时间没好意思开口招呼,直到邓疙瘩冲杀两次回来,并不见寻人,才鬼使神差般叫了一声。
接下来,就被这小儿使唤着去寻人,准备灭杀官兵骑队。
就你小儿也敢差遣老子了?
忍不住又腹谤了一句,可更多的却是搬开身上重压的巨大喜悦,如同又在这世上遇到个本认为已死绝的亲人。
邓疙瘩没能看到,转身去召集人的田麻子步伐已变得无比轻快,便是面对那些小渠帅们,他也一反常态,健谈了许多,以往不懂的威胁利诱、晓明道理,此时都如泉涌出来,要知道,说服他们去与官兵精锐死碰可不容易。
再到这时候,扑上去的山贼们眼看就要被敌人冲散,田麻子的火气竟然无端地爆发了。
瞄几眼身旁于羝根部幸存的两位校尉,他们统领着精锐老蛾贼,跟随过大贤良师和人公将军,以往看自家时,眼皮可都是往上翻的,这时候却都白着脸,那股骨子里露出的懦弱,便是他田麻子也觉得不屑!
呸!
又暗自在肚腹中吐过唾液,田麻子突然大声吼起来:“儿郎们听了,老子带你等这群乌合之众,今日便去会会官兵精锐!”
说完话,校尉田麻子领头,带着他那二百余乌合之众,往已欲脱身巨鹿重甲骑和弯刀轻骑扑了过去。
“呸!田麻子这话,好生刺耳!”
他背后,两名校尉一起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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