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别走
是夜。
林安把新衣服扔到洗衣机清洗，出来的时候撞见苏嘉奕正拿着扫帚扫地。
她这才注意到，他好像一直有意无意地揉他的腰。
因为她，他不得不睡地板，身体不舒服还带她去买衣服，林安忽然有些愧疚。
她抢过他手中的扫帚，“我来吧！”
苏嘉奕慢慢起身，没拒绝。
林安扫完了地，很认真地说：“苏嘉奕，谢谢你今天带我去买衣服，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等我赚到钱就还给你。”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
林安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床上，考虑了一下而后说道：“今晚你睡床吧！我睡地上就好。”
他一口回绝：“不行。”
“不是你说的嘛，天气热。”她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撒娇，“正好，地上凉快，你就让我睡地上嘛。”
苏嘉奕自是拗不过她，林安便如愿以偿地睡在了地上。
......
更深露重，人未眠。
林安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此时此刻，她终于对苏嘉奕的境遇有了彻彻底底的感同身受。
“苏嘉奕，你睡了吗？”林安试探性地问道。
他嗓音里带着倦哑：“还没。”
林安直言：“我后悔了。”
“嗯？”
她软软地音色里泛着丝丝委屈：“地上不舒服。”
都不能用不舒服形容，简直硬到令人发指，咯得她疼死了。
苏嘉奕这次倒是有求必应，立刻起身坐了起来。
“上来。”
“好。”
林安立马抱着兔子，乐不颠地爬上来。
他正打算下床，却被她拦住。
月光皎洁，少女拽着他的衣角，声音娇软地说着：“别走。”
她靠得很近，呼吸就在不远处。
苏嘉奕忽觉喉咙干涩，心跳在隐隐加速，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嗯？”
林安根本没意识到他话里暗藏的危险，继续带着哀求软软地说：“睡地上很难受的。你就在这，我在旁边，不打扰你的。”
说完她把兔子玩偶放在了枕头与枕头之间，而后躺下了。
苏嘉奕强压下身体里的狂热，躺在了另一边。
俩人就这样隔着毛绒玩偶入睡。
一人天真烂漫，一人思绪纷飞。
一夜好眠。
-
第二日一早，林安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她手里钱不多，需要节省，首先就要从衣食住行中的行开始。
她一改往日的作风，出行都改成了公交或者地铁。
以林安对继母陈玲的了解，大概率会选择家附近的几家墓地，她之前在网上查了一下，城郊一共八家陵园。
先从这几家开始，数量不多，找的话也不算难，就是得费点时间，也费嘴皮子。
周五的傍晚时分，林安从公交车下来之后一路小跑，墓园有些偏，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门。
她已经绕着缔城跑了三天了，这是最后一家，如果还是没有的话，那她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了。
林安到的时候，南风墓园门前有个男人正在低头搬展牌。
还好她跑得快，不然明天还得再跑一趟。
那个男人头发长得遮住了眼，脸色煞白，本就瘦骨嶙峋的身材再搭配肥肥大大的工装，看着就有些渗人。
林安鼓足勇气走了过去，隔着两米远问他。
“你好？你是这家墓园的员工吗？”
像是没听到林安的话，他把最后一快展示牌挪近园内，自顾自地关合铁门上锁。
她急忙拦住他：“麻烦问一下，请问一个月前有没有个叫陈玲的在你这买过墓地？墓主人的名字是林学平，你有印象吗？”
男人这才看了她一眼，她瞬间吓得收回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的上半张脸基本都被凌乱的头发下盖住，林安目光直直落在他的眼上。
他的右眼瞳仁向右偏斜得厉害，白眼球占了大半，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偏偏让人觉得害怕。
男人低下头不再看她，很利落地回了九个字：“没印象，要下班，没空查。”
林安一愣，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的声音跟外表竟然天差地别，嗓音清澈又干净，很好听。
就是……不仅话短语气生硬，停顿也有点多。
不知怎么了，林安心里那点害怕顿时消失无踪。
她一把抓住他手里的铁锁，请求道：“小哥，帮帮忙吧，林学平是我爸爸，他临走前我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我找了他很久了，麻烦你帮我找找，可以吗？”
男人上锁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沉默了片刻。
林安见有希望，接着求他。
“查一下也不会浪费多长时间，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拜托了！”
似乎被她说的打动了，他把锁解开，三字一顿地说道：“五分钟，找不到，你离开。”
她欣喜若狂：“好，没问题，谢谢你啊。”
进门右手边有个蓝白相间的铁板房，看着有些简陋。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重新开锁走了进去，林安连忙跟上，生怕他反悔。
南风墓园所有的公墓购买记录都是纸质版的，并不似其他墓园用电脑登记，查找方便。
这样一来，五分钟根本不够。
眼看着到时间了，她还没看完一半，必须想办法拖延一下。
林安坐在最里边的一张破旧皮椅上，边翻页查找，边跟他搭话。“小哥，我叫林安，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搭理她。
林安锲而不舍地继续说：“这园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晚上会不会害怕啊？”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催促道：“别说话，快点找，一分钟。”
“既然你不想说，我给你起一个昵称？”林安想了想，“你说话总是九字一组，惜字如金，就叫你九金怎么样？”
他没吭声，不拒绝也没说自己真实的名字，就坐在角落里的木凳上埋头看地面。
林安试图说服他：“九金小哥，你帮我一起找呗，两个人能快一点儿，你也可以早点下班。”
他头都没抬：“没时间，自己找，三十秒。”
还在计数？这么严谨的吗？
她合上册子，放回了原处。
“不找了，反正今晚找到了也不能怎么样。他都离开我那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天。明天我再来吧，别耽误你下班。”
他视线探过来，林安正巧也看向他。
在暖色的灯光下，他那张不见血色的脸也不那么吓人了。鼻梁挺直，唇线自然，细看的话，五官还是不错的，就是太瘦了。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从沙发上离开：“跟我来，我记得，在哪里。”
“啊？什么意思？”
林安还没缓过神，他转眼便从房间里消失，林安顾不得许多，赶忙跟上。
“这么多墓碑你确定没记错？”
林安紧跟着他走，心里还是难以相信，时隔一个多月，他也光听个名字而已，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他沿着石板路默不作声地大步向北走，穿过一排排肃穆的石碑，最后在墓园的西北角停下脚步。
林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瞬间呆愣在原地。
没想到，真的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