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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看我苟不苟得住就完事儿了

老先生落墨之后,场面一片死寂。

  众人目光在纸上的墨迹上停留许久,一字未吐。

  他们已经沉迷在字里行间的梦幻之中。

  许久之后,雨停。

  赵娥英感慨道:

  “是个大才……朕忽有些不忍杀你了。”

  白给闻言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不能多说一句话。

  不说,就不会错。

  赵娥英已经动了惜才之心,但舞文弄墨,真的是大夏王朝的根本么?

  并不是。

  所以一味卖弄自己的才学,非但不会让赵娥英喜欢自己,反而会让对方感到厌恶。

  一旦赵娥英对他产生厌恶,他就要重开。

  眼下活下来的关键,就是不能错。

  一步也不能错!

  他偷看女帝沐浴,以女帝的通天修为,没有当场一指头点死他,那晚一定发生过其他什么事。

  他的记忆缺失了一小部分,仅凭推测,白给料想多半有人救下了自己。

  可既然如此,为何他还会被判死刑?

  白给想不明白,也没功夫想这个了。

  赵娥英此时微妙的态度,也让翰林院的人也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原本白给偷看了女帝洗澡,是死罪中的死罪……但究竟杀与不杀,无非是女帝的一句话而已。

  翰林院的院主闻潮生坐在一旁闭目,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直到赵娥英此时松了口,闻潮生才缓缓睁开了双目。

  “陛下,罪民白给不知天高地厚,亵渎圣威,纵然死罪可免,亦是活罪难逃,若是不重处,恐有损皇威!”

  他话音落下,白给心头弥漫一阵感激。

  终于有人为他求情了。

  还是夏朝的三朝老功臣,当今翰林院院长闻潮生。

  赵娥英偏头,望着这须发皆白的瘦弱老人,妩媚面颊上似笑非笑。

  “你倒是乖觉,怎么……不舍得让他死?”

  闻潮生微微低头。

  “全凭陛下做主。”

  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诡异沉默,赵娥英才总算懒懒道:

  “罢了。”

  “你毕竟是我朝老臣,为大夏立下过诸多功劳,既然闻老先生开口了,朕总得给你些薄面。”

  “……革去他一身功名,让他去‘奈何’赎罪吧。”

  “至于那些诗词……回头遣人装潢后,送到朕的寝宫中来。”

  她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她低头跪在地面的白给,起身在侍女的奉送下离开了飞燕台,留下来浑身是汗的众人!

  白给转过身,非常乖巧懂事地对着赵娥英离去的背影连叩了三个响头。

  想活命,不寒掺。

  待到女帝走远,一软垫上中年人才起身,指着白给的鼻子大声呵斥道:

  “你这厮,当真命大,若不是院长为你求情,今日必然血溅飞燕台!”

  “回头我定要好好教训……”

  他话还没说完,闻潮生苍老而寡淡的声音响起:

  “诸位先生,回去吧。”

  那中年人愣住,与其他先生对视了一眼,旋即对着老院长单薄的身子拱手行礼,就这样离开了飞燕台,再未有多言。

  于是,这里很快只剩下了白给和闻潮生二人。

  一老一小,对坐。

  不过十步之距,遥遥相望。

  白给对着老人叩首,而后带着枷锁一同坐直身子,一言不发。

  “今日过后,你便不再是翰林院的学生了。”闻潮生平静开口。

  白给颔首。

  “院长今日救命之恩,昔日诸位先生栽培之恩,白给必铭记一生。”

  老人手指轻动,白给身上的枷锁竟然四分五裂开来,散落一地。

  “知道‘奈何’是什么吗?”

  白给摇头。

  “奈何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江湖组织,它仅服务于陛下一人,势力遍布全天下各处,帮助陛下清理那些夏国潜在的威胁和叛乱,偶尔也会处理掉一些……官员。”

  闻潮生说完后,白给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超乎你想象的庞大神秘势力。”

  “陛下让你去奈何,非是惩罚,实则是看重你,想要培养你的能力。”

  “但你毕竟是以重罪之身进入奈何,所以别想要什么职位,定然是从基层做起。”

  白给闻言抬起头,闻潮生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他心底弥漫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敢问院长,基层……是做什么的?”

  闻潮生淡淡道:

  “杀人。”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白给,他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院长……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小胳膊小身板儿,也没有学过什么武艺,别说杀人,就算是杀只鸡都费劲……”

  闻潮生从坏里面抽出了一快石头,上面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刻痕。

  “拿着。”

  他递给白给,白给便接住。

  “这是……”他摸不着头脑。

  闻潮生淡淡道:

  “五千年前,剑阁开山之祖留下的一道剑痕,去年我与上一任剑阁之主赌武,侥幸赢他半式,这东西便到了我的手上。”

  “你拿着这东西,多学学,争取活下来。”

  老人没有再多说,起身离去。

  “很快会有人来找你,带你去入职,其他事……老夫便插不了手了,你好自为之。”

  空旷的飞燕台,地面狰狞的血迹,四周冷清的静寂,让死里逃生的白给跪坐在地,头脑一片晕眩。

  无论怎样……至少他现在活下来了!

  “呼……差点儿重开。”

  白给喘息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袍人,腰间配双刀,一长一短,一弯一直。

  他没说话,也没有提醒白给,像是木头人在那地方站着。

  直至白给转身,他才猛然瞧见此人,吓得浑身一抖。

  “休息好了?”

  黑袍人冷冷问道。

  白给赶忙起身。

  “休息好了。”

  黑袍人微不可寻地点点头。

  “那走吧。”

  白给怔然了片刻,低声道:

  “敢问大人名讳?”

  黑袍人回道:

  “樊清雪。”

  白给瞳孔骤然紧缩。

  他记得这个名字……

  在原主人的记忆之中,这个名字在某个角落里出现了不止一次。

  似乎是……

  是……

  白给的表情变得僵硬。

  他想起来了。

  樊清雪……是夏朝通缉犯之首!

  他的人头,在夏朝值十万黄金。

  原来这样的人……竟然在为皇室效命?

  白给心头仿佛山呼海啸,震撼异常!

  “你很惊讶?”

  樊清雪没有回头,却开了口。

  白给苦笑道:

  “我不应该惊讶么?”

  樊清雪回道:

  “夏朝很大,许多事情和表面上看上去的全然不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日后……你自会明白。”

  “如果你能够活下来。”

  白给闻言心下一凛。

  二人上了宫墙外的一辆草垛马车,向着王城城门外驶去,车轮在地面上的灰尘留下淡淡痕迹。

  “看一眼王城,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它了。”

  樊清雪的语气无悲无喜,春江水暖,这本不是一个离别感伤的季节,白给同样未觉得任何不适。

  他甚至咧嘴一笑。

  得罪了宫里那位天下最强大,最有权力,最可怕的女人,就算让他再待在王城,他也未必待得住。

  天晓得哪天赵娥英想不通,一刀把他砍了。

  岂不闻如坐针毡?

  走得越远,他反而越觉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