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穷无尽的回忆

集市上空，风云倒卷，灰蒙蒙的一片。几息之间，青年手中的竿子在那片风云中搅动着。

　　易小白抬头看见天上出现了四个方位，每一处都闪耀了一下，直到最后全部亮起。

　　青年大喝一声：“开！”

　　正北方位出现了玄光，有几名弟子正在养殖，只能看见画面，却不能听见声音，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弟子怨声载道。

　　五息过后，青年的竿子立在手中，他淡笑道：“道友……开吧！”

　　他大方的亮出自己写下要寻的物品，和青年算到的一样。接着笑道：“正北方位，是几个弟子接取的养殖任务，且去。集市上是不会有道友想要的东西……”

　　“多谢道友。”

　　刚想离开，青年立马喊住他：“道友，玉玉玉……”

　　易小白回过头，才想起来，从怀中掏出几块玉，高兴的抛给他道：“给，赠送你几块……以后小爷还来找你，算九！”他没有多耽搁，时间对他来说太宝贵了。

　　算九被他认出后，灰溜溜的离开集市，走到藏鬼身边道：“大师兄……”

　　冥火在一旁问道：“被他看出来了？”

　　“是，这小子不好蒙。”把玉递给他们道：“他给的三块玉，比我还会算，就给了三块。”

　　藏鬼和冥火接过玉，仔细端详起来：“这就是他们灵玉源的灵玉？不是说是上古神兽所化？可以直通几重天来着？”

　　算九刚接过玉就知道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写了一个‘易’字，说明是他易小白卖的专属玉。

　　冥火突然开口：“易小白他就在灵玉源卖这个玉？”显然不是和藏鬼，算九说的，一人在阴暗处回答道：“是，这是他一直卖的玉。”

　　冥火有些不明白，非常疑惑的自语：“那药阁弟子看见他和玉说话，难道就是这个？”接着又道：“老九，你能不能算出其他什么来？还有大师兄那个古籍是不是被他拿了？他不是也有一本吗，能算出在哪里？”

　　算九回道：“唉哟，师兄……你真当我是神算子？刚才那个不也是打听到的吗，我那些花招不就是为了唬他，大师兄开的灵镜传来的画面……还真以为是我算出来的？能有这么神，我不早就成仙了。”

　　冥火笑道：“也是！那你总能算出他到底在做什么吧？”

　　算九这次没有推辞，拍拍胸脯道：“没问题。”紧接着，他从布袋中掏出一个暗红色正方形托盘，和一个龟壳三枚古铜钱。把古铜钱放入龟壳之中，转动手指，龟壳自己摇晃了起来。等他睁开眼后，龟壳落入托盘中，三枚古铜钱整整齐齐的立在托盘上。

　　冥火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卦象？”

　　算九没有回答，掐算着手指，很快三枚古铜钱碍着倒下，一枚倒在左边，两枚倒在右边。

　　“怎么看都是凶兆……为何又有故人重逢之意？逢凶化吉之兆？却也不该两枚倒向右边……不行，重新算一卦！”

　　说罢，他又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结果卦象显示，和刚才一模一样。直到他卜了六七次，冥火终于忍受不了，问道：“老九，几个意思？在西峰也没见你算个人要算这么久，来九宗山修为退化了？”

　　“别吵！就看这一卦了。”音落，卦象出现，没有丝毫变化，连位置都相同，他才开口道：“逢凶化吉之兆，且有故人相助。”

　　“我是让你算他最近……”冥火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道：“他在九宗山接了任务失败了，要清除他所有的门贡，现在正抢着师兄们饲养的动物打起来了……”

　　算九算的很准，此时的易小白偷‘鸡’不成，被抓了个现行。

　　“你谁啊，胆子真大，我们师兄弟几个的养殖场也敢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易小白手里还拎着几只没有来得及放进去的鸡，求饶道：“师兄饶命，小弟我真的没有动，是它们跑出来，我给你们抓回去。”

　　又跳出一人：“你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再不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别怪我们下死手！”

　　易小白眼疾手快的把手上的鸡丢给他们，准备往外跑，就撞上了一个庞然大物，瞬间头有些眩晕。

　　一道很浑厚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谁敢偷老子的补品？”

　　那几个弟子齐齐的指着易小白：“师兄，是他，就是这小子！”

　　在易小白晃神间，他就被那个非常壮实的男人提了起来，四目相对，两人惊讶道：“二壮！”

　　“六壮！”他的声音太大了，震的易小白耳膜差点爆裂。

　　二壮把他放下，此时的他比当时的大壮还要壮实一倍，所有人都需要仰头才能看得见他的脸。

　　易小白道：“二壮你怎么在这里？”

　　二壮需要俯身，才能听见他们在讲些什么：“哦~我一直在这里，很久没离开了。”

　　易小白又说了几句话，但二壮怎么听也听不见，最后直接把他从地上抓起，一手托着他，走进养殖处的洞府。

　　原来二壮的师父就是养殖场的长老，这里养殖的全是他自己的私人物品。

　　“这么说，你是为了保住门贡才来偷……拿的？”

　　二壮每次说话，易小白都感觉是在自己头顶上炸开了，捂着微微发震的耳朵道：“二壮你现在说话都这么大声？”

　　二壮憨憨的笑了：“没办法……”

　　从他的字里行间，易小白知道了他在这里和大壮刚好相反。大壮是被师父下令减重，而二壮是被师父下令增重。

　　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在九宗山内开荤的弟子，大鱼大肉天天有人供着。不吃到师父定的量就要接受惩罚，久而久之就成了今日这副体型。坐在门口，都不知道是个人，还以为是半边大门。

　　“那你怎么修炼？”

　　“照样修炼！”二壮边说边从他体内散出一股气，他整个人像是脱离了那一身肉体，仿佛魂魄飘在了空中。

　　他吃惊道：“二壮你已经筑基了？精魄可以离体？”

　　“哪能……这只不过是师父的秘术，要是我的肉身自爆，我人也没有了，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股灵气，类似于障眼法之类的，可以暂时迷惑对方，肉身好逃。不过我有这身肉，也没人敢惹我。”

　　两人越说越偏，直到九宗山响起了闭门的玄音，易小白才想起来要归还物品，从二壮这里借走了一些：“二壮，等我马上回来。”

　　飞快的跑去任务处，把兑换到的物品上交，弟子一一核验，没有问题，扣除相应门贡，把竹牌递回给他：“师兄，你再确认一下，确定我没有在什么任务的列队中！”

　　那弟子不耐烦道：“师弟，你都问了几十遍了！没有，没有，没有！”

　　易小白高兴的谢过，再次回到二壮的洞府。他的洞府比他们所有人的都高上一倍，此时他人正在洞府内吃晚饭。

　　桌上摆满了荤菜，素菜也只是垫了一下盆。易小白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问道：“二壮，你每天吃这么多？吃的完吗？”

　　“刚开始真不行，后来就习惯了……来来来，你也来吃，你又不是谁的弟子，不算坏了九宗山的规矩……要是你辟谷，那还是算了！”

　　他可不管辟谷不辟谷，抄起一个鸡腿，吃了起来，突然羡慕起二壮道：“你这也太潇洒了吧……整个九宗山就你可以吃，你师父是不是那个看起来胖墩胖墩的？”

　　二壮点点头：“是他！”

　　易小白边吃边感慨：“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些比灵玉源的好吃多了…….是我太久没有吃过的原因？还是什么？”

　　二壮咬下一口肉摇摇头道：“不是。这些鸡鸭鹅都是灵药草喂养，自然比你们灵玉源吃五谷杂粮的要好吃，多吃几天，肉也会长起来。虽然还存在一些杂质，但每天清除一遍就可以了。你瞧我这一身肉，根本就没有污垢，我师父的秘术就是把吃下的食物化为灵力，进而修炼。

　　其他弟子之所以要辟谷，一是因为九宗山没有那么多灵禽给他们吃，二是没有我师父的秘术……”

　　易小白闻声立刻把口中的肉吐了下来：“那……那我怎么办？我都吃这么多了，好不容易练就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身躯？又要成为肉体凡胎？”

　　二壮大笑道：“扯淡！他们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在药阁烤鸭的你敢说不是你？”

　　被他当面揭穿，再次拿起放下的腿肉：“二壮哥，那是不是该把秘术透露一些？”

　　“这当然，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只是把杂质去除即可……”

　　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好哇，二壮六壮！背着我偷吃，太不够兄弟了。”

　　见大壮从门口进来，二壮接着道：“你又不是来少了……”

　　易小白听出了二壮话里的意思：“好啊，大壮二壮你们天天偷吃，不带上我，太不够兄弟了！”

　　他们两人赔笑道：“这不是怕你在辟谷嘛，谁知道你不到一年就破功了。还没来的及告诉你，你自己就找来了……”

　　二壮接着又提醒道：“我这里随时欢迎，但是……绝对不允许炼丹！绝对的！”

　　音落，三人大笑起来，易小白保证道：“绝对不炼！”在二壮处，吃饱喝足，三人睡到了次日午时。

　　易小白刚睁开眼，就看见自己大了一圈的肚皮，又摸了摸胖了一圈的脸，大声尖叫：“啊——小爷帅气的脸！”他整个人圆了一圈，像是浮肿，但又消退不了。

　　他这一声把他们两人惊醒：“怎么了六壮？”

　　易小白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大壮二壮，这到底怎么回事？”看着大壮：“你怎么没事？你明明吃的比我多！”

　　大壮见他和自己当初是一样的情况，拍了拍二壮的肚子：“喂，二壮……你解决，我再睡会儿……”刚说完，猛的清醒过来：“今日初几？”

　　“初一啊……大壮你先帮我……”

　　二壮和大壮闻声，两人慌乱了起来：“糟糕，糟了！大壮你快走……”不用二壮提醒，大壮连鞋子都来得及穿，就已经离开了洞府。

　　“他，他……他见鬼了？我不就胖了点……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见大壮离开，二壮才松了口气道：“每逢初一，他都要去拜见他师父。其实这是九宗山的规矩，所有弟子需在初一去师父处点卯，除了闭关的掌座长老以外……”

　　“那你？”

　　“我没事……我师父会来看我。大壮的师父，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像其他弟子都不用准时点卯，师父们也懒的去管，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爱来不来！”说话期间，二壮晃晃悠悠的走到木柜处，从最顶上，拿下一本心诀，抛给他接着道：“这篇心诀可以帮助你恢复。”

　　易小白接过心诀，急忙打开，看起来和练气一层差不多，很快就领悟了，盘膝而坐，心中默念心诀，把吃下的‘凡物’全部化为污垢，从毛孔中溢出。炼了半个时辰不到，他全身都沾满了污垢。二壮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水，供他清洗。

　　最后几息，他吐纳过后，脱下衣服就跳进水池中。洗净了身上的污垢，肉也不见了。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他开口问道：“二壮，你有这心诀，为什么不把那堆肉练掉？”

　　二壮坐在一旁又开始吃：“师父不允许！特意让我吃那么胖。”

　　“那我们每次偷吃都要这样打坐半个时辰，才可以恢复？”

　　二壮解释道：“也不是，练到后面，就像我了这样了。没有任何污垢了，全化成了灵气，和你们喝灵液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喝灵液恢复灵力，你吃这些就可以？”

　　他又咬下一块肉：“可以这么说吧。现在是这样，但筑基之后就不清楚了。”

　　易小白靠在池壁上，开口道：“你现在练气八层大圆满，大壮练气九层了，我练气八层……你不去请教你师父怎么突破？”

　　二壮不以为意的回道：“问了，他说让我吃，吃就是了！再吃下去，我可能又要换洞府了，估计要撑破了。”接着他又道：“我听说药阁有些弟子会炼突破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疑惑的看着二壮：“突破丹？”

　　二壮解释：“我听大壮说过，突破丹是三阶丹方，只有药阁有。我们说的突破丹，是给练气等级的修士服用的，不像有些修士，是想用突破丹突破练气，达到筑基修。”

　　“倒是也听说过突破丹，好像登山峰就有。”

　　“那不一样，登山峰的是给那些灵根较差的弟子，提升一点点修为，助他们突破练气一层、三层。在九宗山，突破丹一枚就需要十万门贡，还不知道谁兑换的起。现在门贡那么难赚……突破真的太困难了。”

　　“我记得三阶丹方只有药阁正式弟子才会有，但我现在……你也瞧见了，‘没爹没娘’的，只是挂了一个名字。”

　　二壮摇摇头笑道：“准确的说，突破丹只有决明子和天南星会炼。药阁的弟子就算拿到了丹方也炼不出来，何况那个丹方平常弟子是见不到的。”

　　“为什么？”

　　他接着解释：“药阁有九阁……”还没说完就被易小白打断：“这个我知道。一阁是药童的住所，还放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药草之类的……二阁是草木造诣比较差的弟子……”

　　“差不多吧，你住的三阁，只不过是内门弟子的住所，四阁之上你们都没有资格去。”

　　易小白回忆道：“我去过四阁，好像是决明子的炼丹房。五阁没有去过，六阁是疗伤阁，这个我很清楚，我去过一次。天南星好像住在六阁……天呐，他住在六阁！！！”

　　突然一人从门外进来：“对，他住在六阁。只有成为真正的炼药师才可能住在六阁。先是最底层的药童，而后是天资差些的内门弟子，也就比药童修为高一些，有些弟子的草木天赋都没有药童高，之后就是闯过草木阁的弟子，有一些天赋罢了。

　　简单来说，药阁的等级区分，药童（住一二阁）——药师（三阁）——炼药师（四阁）——丹师（五、六阁）——炼丹师……你住三阁，说明你在决明子眼中，还只是一个药师。”

　　易小白点点头道：“确实，我炼的丹基本是药用。直到那天我炼了一次古籍上的丹方，才明白炼药和炼丹之间相差很大。”

　　大壮坐下接着道：“药师基本上都有丹方可炼，而丹师的丹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就是炼丹师和炼药师之间的区别！”

　　易小白若有所思，他心中有了一丝清明。从前的他，一直以为炼丹和炼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毕竟只要按丹方上来，基本上都能炼成。所以也全部都是药丹，不像御火丹那种，可以实质性抵御外界危险的丹药。

　　“大壮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二壮看着他们二人笑道：“他也是闯过五阁的人！能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不想炼丹罢了！”

　　易小白兴奋的报出几个墙壁上刻下的名字：“大壮，哪个是你？反正我全部都是榜首，你们全在小爷屁股下边……”说着还嘚瑟起来。

　　大壮二壮同时打击他：“榜首？你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都看见玉紫青的名字，在我底下好几名……在她名字下面基本上都是一个叫……邢什么……海的……”他努力回忆着。

　　二壮大声笑道：“邢末海！”

　　“对对对，就是叫邢末海……”

　　二壮看向大壮，见他瞬间消失笑脸，笑的就更大声了：“大壮，这可不是我说的……六壮自己看到的。”

　　易小白试探性问道：“不会吧，大壮你叫邢末海？”

　　大壮瞪了他一眼，像是很准确的告诉他：对，老子就是邢末海！

　　他们二人的笑声更大了：“怪不得你不想去药阁……也确实，被那娘们压在下面，也确实难受！还不止一阁，四阁都在她下面！”

　　“闭嘴！！！”

　　二壮知道所有的事情，笑的比易小白更大声：“哈哈哈……大壮你不去药阁真的是屈才了……”

　　大壮大声反驳：“要是能重来，老子绝对不去草木阁，埋没就埋没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止他们两人的笑声。等他们笑够了，也就过去了。易小白好不太容易平复下来：“草木阁外面的排名碑，好像空了一位。”

　　他们两人都点点头：“恩，空了一位……谁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易小白佩服道：“那……那个人真的是天赋异禀，小爷我几乎接近极限的闯过了，也没能排在他上头。”

　　二壮打趣：“哟，还有你六壮佩服的人？”

　　“不吹牛，小爷真是佩服！”

　　大壮：“据说此人一次全闯过，时间最短，全部正确。”

　　易小白猜测道：“不会是决明子吧？”

　　解释道：“不会！草木碑上的排名，不会消失，除非那个人死了。”

　　“就算死了，那块碑怎么知道？”

　　二壮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吧？草木碑是几千年前，九宗山第一任始祖带回来的天降仙石，凡入草木阁仙石必留一道灵力……”

　　易小白突然想起决明子给他看过的那株‘天南星’，相信他们说的是事实，朝他们点点头，同意他们的说法。

　　“此灵力可知人生死……如此名暗淡无光，化为灰色，消失不见，则代表此人已亡。”

　　见易小白一直同意的点点头，他们二人突然大笑道：“蒙你的！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石头只是一个灵石，可以记录姓名，映射出去！哈哈哈……”

　　他们就喜欢看易小白一脸认真，把他们的话都当真时候的表情，非常无害又天真。

　　易小白听见他们的笑声，翻了一个白眼，也没有反驳，即使草木碑没那个作用，但他也确实见过他们说的那个情况，没有细想，用手泼了他们二人一身水。

　　吵闹了片刻，三人全部都是池中。闭着眼，享受泡池子的时光。

　　大壮突然开口道：“六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小结巴是玉人？”

　　易小白闭着眼：“知道！”

　　二壮一脸疑惑的睁开眼睛。

　　接着又道：“你知不知道玉人是无法突破玉灵的修为？”

　　他再次回道：“知道！”

　　大壮猛的睁开眼，奇怪的看着易小白：“知道？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易小白始终闭着眼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