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其四十二 真相的勋章
骑乘决斗一结束，在远处楼里观看战局的东云就立刻下楼向啼猿和信风跑去。
赢下决斗的两名烟灰把摩托驶离了汽油爆炸处的附近，终于颤颤巍巍地爬下车来；双脚刚接触到地面，啼猿便立刻向前瘫倒，刚好赶到的东云赶忙冲过去接住他。
“干得漂亮，我一直相信着你！”东云抬住已经彻底脱力的啼猿，在他耳边说道，“筹码和情报现在都归我们了，绝对会派上大用。”
“这可……你说的……千万别……让老子……白跑一趟……”激战后的无力感席卷着啼猿的大脑，他已经有些说不利索话。
东云望向没人搀扶、僵硬地跟在后面的信风：“你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信风用力咬着啼猿给他的烟卷，额头还在不停滴着血，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和这大嗓门都还硬朗着，多歇歇就能恢复。赶紧先把正事办完。”
东云很快地确认了一下这两个人的伤势。啼猿的双肩脱臼，侧腹似乎断了几根肋骨，面部和手臂有小面积烧伤，全身上下都有割伤和撞伤，暗红色的警服烧烂了五成，剩下的五成沾满了沙尘；信风的头顶有出血，两只手臂几乎磨掉了一层皮，面部和胸腹有小面积烧伤，小道的划伤则是到处都是，警服一样损毁到了穿不了的程度。
——面对破坏力巨大的爆炸，他们竟能奇迹般地把损害缩小到这种程度，真的毫不愧对异能警察之名！
但这也已经不算轻伤，现在他们需要尽早被送到安稳的场所静养，还需要尽快向代理人索要更多医疗物资……
“我明白了，把胜利的战利品拿到手后，我们马上回到将台那边休息。”
东云瞥了眼从另一栋破楼里慢吞吞走出来的镰怆，他的脸上也带着喜色，明显是对即将到手的数十枚筹码感到雀跃；虽然他半点扶住信风的意思都没有，但东云觉得要他开车载一名伤患折返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一起走到了决斗的败者面前。
海兽和音爆已经停下了摩托，捡起了他们被信风弄脱手的武器，坐在车座上看着爆炸的那片火海发呆。看到向他们走近的四个烟灰，他们瞬间涨红了脸，转身就想走——
“代理人都通过电子蜜蜂见证了这场决斗，可别想着耍赖。”东云冷冷地喝住他们，“愿赌服输，把筹码和情报交出来再走。”
音爆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双手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包，墨镜下不知是一副怎样复杂的表情。和一开始竭尽所能的羞辱嘲笑相比，此刻的他简直不能再狼狈，明明几乎一点伤都没受，却散发出一副丧家之犬的气息。
“伤痕是决斗者的勋章，你们还真是不像话，连一枚勋章都没得到。”东云代替意识模糊的啼猿狠狠地嘲讽了一下他们，出一口恶气。
“……啧。”
屈辱使得海兽那尖酸的脸更显扭曲，五官像生吃了一个柠檬般挤到了一块、眼角和额头甚至出现了深深的皱纹。他似乎觉得同伴这样死死护住筹码的行为实在太过难看，一把从音爆怀里抢过了包，从里面倒出了一堆筹码，那些白色的塑料铸币被倾倒在地面上，散落一地。
“……从里面拿走35枚，然后赶紧给老子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这几个晦气货色。”
看到海兽还在死鸭子嘴硬，东云挑起了眉。
“真不巧，我们这边有两个不便活动的伤患，剩下两人要扶着他们，根本空不出手。二位喜欢把自己的物品扔到地上是二位自己的事，但现在里面有一半归我们所有了，我们实在是不太愿意这样对待自己的物品……
能请二位赏个脸，把属于我们的那部分捡给我们吗？”
“……！！”
海兽太阳穴的青筋像是要爆开般膨胀，大张着嘴想要发作，却又什么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东云提高了音调发问：“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海兽找不到任何回击的手段，只得杵在原地无能狂怒。他最终狠狠瞪了音爆一眼，两个人悻悻地下车，一枚一枚地重拾那些散在各处的筹码。
在仇恨的烟灰面前低头弯腰、把筹码一个个收集起来拱手相让，对于一度不可一世的通缉犯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
“10，20，30……35枚，数量没错。”两分钟后，东云清点着对方交到他手中的筹码数目。
海兽和音爆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他们一眼，一脸仇视和屈辱混杂的表情，坐回摩托车准备离开。
“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东云再次叫住他们。
“……”
两人定格在车上，想发动引擎转动油门溜走，又清楚在有代理人公证的情况下欠下的赌注根本赖不掉，甚是纠结。
——他们还欠着一条情报，那就是他们得知隐藏筹码这一信息的来源是谁。
“一、一定要说吗？”音爆首先服了软，“你看，你们筹码也赚到那么多了，这么一点小小的情报其实不听也……”
“给我交代清楚。”东云一字一顿地回应。
这两人脸上难堪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转而面露难色，像是被命令去钻火圈一样，既不情愿，又没胆子。
看到他们犹豫地停在原地，在场四个烟灰都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情报背后有点意思，一定要拿下才行。
“别在这里磨蹭。”信风一个箭步向前，凑到他们跟前催促他们回答，差点没把自己大腿上的割伤扯裂。
最后，海兽还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恶劣地开了口：
“啧，不就是个情报吗，搞得跟刑讯逼供一样，老子说就是。
——是‘古怪的声音’告诉我们的。”
东云和信风对视了一眼。
“那是什么意思？给我说详细点。”东云追问道。“古怪的声音”，自上岛之后他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个东西。
看到烟灰们对此一无所知，海兽的从容和傲慢又回来了一点。
“你这叫提问的态度？”他轻慢地仰头，俯视着他们，“算了，懒得跟你们臭条子浪费时间……在刚登上岛，还在会客厅听规则讲解时，我和音爆听到了不知从哪来的奇怪声音，它告诉我们这座岛上隐藏了大量的筹码。”
——还有人从游戏刚开始就知道隐藏筹码一事，甚至还将情报加以扩散！
更重要的是绝大部分人似乎都听不到这股所谓的古怪声音！
“那个声音具体有什么特征？它还说了些什么？都有哪些人听到了它？”意识到自己果然触碰到了关键点，东云很急切地继续发问。
但海兽和音爆齐齐向他们比了个中指。
“傻子才告诉你们！”海兽放肆地笑起来，“一开始赌的情报就只是隐藏筹码的信源，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别想我们再多透露一个字！”
“中枢塔的运行规律我们自己就能搞清楚，找其他人搭把手也行，你们就扛着两个难以战斗的伤患回去继续想破脑袋吧！”
音爆也借势再嘲讽一波。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很快，很快就要有好戏看了。”
海兽敲打了一下他的头，示意他不要多嘴。音爆老实地点点头闭上嘴，随即发动引擎，两人驾着车扬长而去。
“话只说……一半，一个月内头发也会……掉剩现在的一半！”慢慢缓过神来的啼猿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断断续续骂道。
“小学生都不兴你这一套。”东云冷静地托了下镜框，“只拿到一点情报也没办法，毕竟决斗本身就是靠欺骗他们才得以成立，要是我们要情报要得太露骨，说不定他们就会起戒心然后拒绝决斗。”
“……啊？”
信风和镰怆瞬间傻眼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在说什……欺骗？”镰怆逼近他。
“你不会想说弄清中枢塔规律这件事是假的吧？”信风逼近他。
东云轻笑一声：
“这倒不是假的。只是中枢塔运行规律这个情报，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他们是完全没头绪才会觉得这个很关键，所以我想赶在他们想到答案前趁机榨他们一把。”
“那你……倒是说啊……”啼猿口齿不清地说道。
东云抖了抖手中的袋子，里面是35枚从海兽音爆那里赢来的筹码。
“他们所持有的70枚应该都是隐藏筹码，所以没有一枚是能被中枢塔接收的。
中枢塔所索要的200通行证，指的是200枚奖励筹码。”
奖励筹码！
那些代理人每天只给一名玩家一枚的筹码！
“奖励筹码和隐藏筹码有区别？不都长得一样？”镰怆很是不解。
“内部构造想必有所不同，所以中枢塔才可以把它们区分开来。”东云说着把啼猿扶到摩托上歇着，“隐藏筹码成千上万，肯定不能拿来做通行证，但奖励筹码获取途径和数量都很有限，拿来做通行证正好。”
信风一拍脑袋，把脑壳上的伤口拍得就快喷出血来。
“你叫我两种筹码分开放就是为了这个！”
“那只是碰巧而已，我喜欢分类整理行李，没想到派上了用场。”东云跨坐上车，示意他们也尽快坐上另一辆车，“那两个人的筹码全是靠搜刮地图找来的隐藏筹码，而且他们的抢跑行为阻碍了其他玩家的进程，代理人自然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奖励筹码，所以任他们投多少枚进中枢塔，都参不透里面的规律……不过被他们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小子……挺行的嘛……”啼猿靠在他的后背上，勉强地挤了一个笑。
“你闭上眼睛睡觉。”
东云把钥匙插到车上，启动了摩托。
“我们马上出发回去，把筹码交给将台，再把这一路获得的情报告诉他。回去之后再好好补个觉，再坚持一下。”
其他两人点点头，引擎随即再度轰鸣。火种当空的鲜红夜色下，四名烟灰踏上了归途。
……
数个小时后。
当东云和其他三人拖着疲倦不堪的步伐再度敲开复式别墅的门时，已是凌晨五点半。
因为缺少远程联络的手段，将台理应不知道他们会在这时回来，不想他们一开门，就看到将台独自坐在一楼的客厅里，一脸愁容。
“你们回来了——信风和啼猿，这身伤是怎么回事？”看到突然归来的四人，将台很是吃惊，紧接着又诧异于被人扛着的那两个伤患。
“我俩和人干了一架，还带了点战利品回来。”啼猿直爽地笑着，在摩托上睡觉让他感觉恢复很多。
但将台却没笑。他一脸严肃地看向镰怆：
“这伤可开不起玩笑。马上去楼上把美莎和迢空叫醒，应急医疗物资在他们手上，你们三人全力救治他们，然后把他们抬去各自房间静养。”
“是……是。”镰怆似乎对将台的强硬颇有不满，却还是立直了身子，把两个伤者放平到沙发上，跑上了楼。
东云直视着将台，总感觉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东云，向我报告发生了什么事。”将台长吁一口气，拉开了落地窗，走到庭院里。
东云只想赶紧把该汇报的都说完，然后回到房间睡上一觉，于是赶紧跟着他走到外庭，关上了落地窗。
东北废墟区，摩托赶路，中枢塔，海兽和音爆，骑乘决斗，信风和啼猿的险胜，筹码和情报，“古怪的声音”，除了和镰怆间的事情，他把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老爷子。
“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些……你们做得很好，这些努力绝对不会白费。”将台肯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脸上虽然没有喜色，却也轻松了些许。
东云不傻，他已经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看样子可能没法睡一个安稳觉了。
“将台叔，基地这边出什么事了吗？”
将台没想到他如此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愣了一下。
“你听我说。虽然你长途跋涉连夜赶回来，但恐怕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直视着东云，深吸一口气。
“第二宗杀人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