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黑夜下盛开

清晨的迷雾氤氲缭绕，叠山的景秀正如其名，朦胧中山影重重叠叠，无数年的栉风沐雨悉心滋润，大地早已染上墨绿，行人踏上，立刻便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纯粹的自然之景，值得人去欣赏；惬意悠闲的清晨时光，更应当停驻慢尝。

　　但现在终究成为一种美好的幻想。

　　“所有人都赶快行动起来！”一道粗犷的野嚎打破了众人沉浸在自然中的思绪。

　　“四号车厢的人去前面开路，砍掉所有树，开出一条七丈宽的路来。”那粗犷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浑身黑衣虎背熊腰的大汉。

　　空旷的山地上原本林立的树木被砍伐得一干二净，七辆巨大的铁质车厢连同特制的石矿链轮犹如巨兽般盘卧着。

　　“为什么是七丈，这都可以放下三辆车厢同时通过了。”这时有人质疑道，他站在一个写着“四”的褐色车厢旁，这人身上衣物凌乱，满头灰色乱发，狼狈不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忿。

　　“就是要同时走三辆车厢！”那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话的那人，气势汹汹地骂道，“不想干了你可以弯回去，去被那些怪物撕烂。”

　　说到这里，乱发男不再吱声，他是一时气不过才说话的，被大汉这么一骂，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四号车厢的众人听到大汉的威胁，都后怕得想起了前几个月的经历，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我可不想回去，开路就开路，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要回去了。”一个精瘦的青年突然摇头，双手捂着脑袋，双眼紧闭，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很快就要出了叠山了。”大汉又说道，“赶紧干活，今天完不了工，就不给饭吃！”

　　说罢，四号车厢的人都行动起来。

　　大汉则继续指挥。

　　“五号车厢的去后山挖矿石，灰矿或者黑矿，全都扔到一到三号车厢的焚化池里。”

　　“六号车厢的人去给七号车厢装配链轮。”

　　“至于七号车厢的孩子们，年纪大的去开路或者挖矿石，年纪小的跟上去清理路面。”

　　......

　　指挥完一切后，大汉走向三号车厢，一路上还不断跟周围人臭骂：“真晦气，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灾祸，人全死了，也不知道商行带他们干什么，穿过那个地方可不能带这么多人啊。”

　　“虎子，你就别抱怨了，这些人都是廉价劳动力，前三个车厢修得那么坚固不就是证明吗？”一个高瘦的同样黑衣的人胳膊架着大汉笑道。

　　“也对。”

　　大汉叫王权虎，高瘦男子叫莫莱，都是雇佣兵，事实上，三号车厢的人都是佣兵，是负责保护商行的人，商行是二号车厢，他们中有一大半是富贵的胖种，好吃懒做，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恶心，但不敢说出口来。

　　至于一号车厢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既定的发生，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不远处车厢背后还有两双眼睛在偷偷盯着他们，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那个地方是哪？”这声音里虽然充满了沧桑感，但也不乏稚气未脱的影子。

　　“我不知道。”黑暗中旁边的人摇头道，“但我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话的二人原来正是狄柒和俞凡。

　　狄柒一身赭衣，而俞凡干脆只裹了几圈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衣服的灰布，破损不堪。

　　“七号车厢的人还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最大的也就跟你一般大小，最小的才能勉强走路。”狄柒看着另一边忙碌的人群，“还从来没有让孩子们都干活的先例。”

　　俞凡比狄柒稍微高一截，大概半个脑袋的样子，他更年长，就必须要更成熟“这些佣兵可不会手下留情，就算是对孩子。走吧！我们也去干活，替那边的人挖石头，我看到有几个孩子还不到六岁吧。”说罢指了指远处几个小不点。

　　“你不怕他们打你吗？”狄柒纵使饿得面黄肌瘦，但仍遮挡不了那一双灵动的眸子，他紧紧盯着俞凡，目光里满是审问，“我们分配到的任务是去开路，不是挖矿。”

　　“怕，当然怕了！”俞凡倒是很开朗的笑道，“我一点也不想被那些荆棘碰到，那肯定很疼，我们都亲眼见过那场面，那惨叫声绝对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俞凡说的是之前一个偷懒的成年人不想干活却吃着白食。被一个佣兵发现后，那人被荆棘鞭条毒打，他后来伤口感染，不治身亡，被扔进了一号车厢的焚化池，尸骨无存。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偷懒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那些小孩儿，佣兵不会太逼迫小孩儿，但是他们却讨厌逞能而又自以为是的人。”狄柒继续逼问，似乎是想到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觉得我在逞能，在自以为是？”俞凡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就是不想看到像你这样的小屁孩干苦活累活，尤其是在失去亲人之后。”

　　俞凡认真得凝视着狄柒闪烁的眸子，“我不想他们失去对生活的希望，就像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几乎快要饿死了，是你给我送来甜包一样，他们也需要我去帮助！”

　　听到这番话，狄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自己何尝不是品味过丧亲的苦痛？

　　想起自己的姐姐，狄柒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一个人在经历了离别之苦后又立刻跌入了无边苦海，如果没有希望，恐怕只会越陷越深，成为一个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狄柒便有了一丝明悟，觉得俞凡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帮助那个漂亮的小妹妹吧。”俞凡胳膊肘突然戳了戳狄柒。

　　狄柒汗颜，“等等，你不会是看准了是漂亮的小妹妹才打算去的吧？”

　　俞凡直接拉起狄柒走向了那几个孩子。

　　“你们需要帮忙吗？”俞凡语气温柔地说道，此刻太阳初生，阳光照射下来，竟然有着几分帅气。

　　狄柒瞟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眉头微皱，竟有一丝愣神？

　　很快甩掉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狄柒看向了前方。

　　“谢谢大哥哥们，我叫沐小悠，他们两个是我的弟弟沐小侯和沐小平”三个孩子为首的居然是这个看上去最稚嫩的女孩儿，她比狄柒还要矮半截，但却是三个里面挑大梁的角色。

　　沐小悠同样是脏兮兮的样子，短发及肩，一双大眼睛和又弯又长的睫毛，当然还有灰尘掠过的脸蛋。

　　不难想象，沐小悠有多么好的底子，但无论是狄柒还是俞凡，都生不出任何杂念，唯有对灾难的痛恨和对女孩儿过早承担责任的心疼。

　　黑夜总在日落后降临，那么是否有人就因此失去了太阳给予的希望和光芒？

　　不！

　　有些花儿，不但美丽而且充满了坚强和骄傲，她在黑夜中依旧盛开，起舞，绽放花瓣下隐藏的光芒，成为黑夜下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