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立刻就对叶蓁询问起来,问她身上的伤是不是被父亲打的,有没有报警之类的。可是不管怎么问,叶蓁就是不说话,也不肯去医院,校医只能帮他擦擦红药水,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那天放学后,花天蝶默默望着走在前面的叶蓁。
她就像是行走在冬夜的路人,没有陪伴、没有温暖、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走着。
这个女生,让花天蝶变得柔软,让她想就这样静静地一直陪她走着。
“你跟我回家吧,反正你回家也要挨打,不如去我家啊,我妈现在已经做好饭了!”
“不用了,你别跟着我了!”叶蓁拒接了这份好意,然后又继续前行。
“我妈平时不让我带同学回家,但是她肯定喜欢你!”
花天蝶追上叶蓁,张开手臂拦住她,一口气说道:“你要是不信,咱两就试一试,我赢了,我们就是朋友了,你要天天跟我回家,吃我妈做的排骨!”
叶蓁淡淡道:“如果你妈不喜欢我,你会很没面子的!”
花天蝶一窒,笑眯眯地说,“我不会输的,我就是要证明,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此时公交车已经停下了,趁着她犹豫不决之际,花天蝶一把将她拉走。
花天蝶的家住在一个军人家属楼小区,环境十分安静。
“妈,我回来了!”
正在厨房忙碌的沈冰心听见女儿的声音,欣喜地走出来接她的书包,却看见女儿还带回来一个女生,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因为这个满脸伤疤的女生的出现,忽然就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和谐了。
沈冰心先是看看女儿,又看看一脸伤痕的叶蓁,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瞬间冷却的热情,已经显出这位母亲此刻的形象并不是那么和蔼可亲。
“洗手,吃饭去!”
沈冰心冲女儿没好气地吼了一声,接过她的书包,随手往柜子上一丢,回头还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想着得把红烧鲶鱼和烧鸡藏起来,不能便宜了别人家的孩子。
叶蓁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要不是花天蝶死死拉着她,这会儿她已经走了。
花天蝶却有恃无恐地笑了笑,甜腻腻介绍着,“妈,这是我同桌叶蓁,我们班刚选上的学习委员!”
听女儿这么一说,沈冰心前脚刚踏进厨房,立刻又走出来,还挂着笑容。
“快,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没吃饭呢吧?快过来一起吃吧,阿姨今天做了红烧鲶鱼,还买了烧鸡!”
沈冰心像迎接重要的客人一样,取下叶蓁的书包,催促说,“快洗手去!”
“谢、谢阿姨!”
叶蓁一时间没能适应沈妈妈这么大的转变,有些讷讷的,然后就被花天蝶拉进了洗手间。
“你干嘛要说谎,我根本学习委员……”
“虚,小声点,我说你是,你就是,反正我妈也不知道,嘻嘻……”
花天蝶挽起袖子,在柔嫩的小手上涂抹洗手液,脸颊凑到叶蓁耳旁,别提有多得意了。
“你就愿赌服输吧,是我赢了!”
在这样的温馨氛围里,叶蓁除了感到拘谨,除了尽量礼貌待人,也只能讷讷地笑笑。
忽然他闻见一阵淡淡的幽香,叶蓁拿起一瓶六神沐浴露,轻轻嗅了嗅,“好香啊!”
花天蝶看她对一瓶沐浴露很感兴趣,就凑过来问她,“你没用过沐浴露啊?你在家怎么洗的澡呀?”
“香皂!”
花天蝶嗤之以鼻,在她手背上挤了点洗手液,告诉她,“不能用香皂,我们的皮肤是酸性的,香皂是碱性的,对皮肤不好,我妈说的!”
叶蓁闻了闻手背,不禁叹道,“你妈懂得真多!”
“那当然,她可是人民医院的护士长!”
叶蓁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爸呢?”
花天蝶作出一个俏皮的表情:“你刚才没看见他么?”
叶蓁回头向客厅望去,花天蝶却咯咯地笑着说,“不用看了,他在墙上挂着呢!”
说完,花天蝶甩甩手上的水,就蹦蹦跳跳地跑去端菜了。
不一会儿,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红烧鳊鱼,半只烧鸡,一盘番茄西红柿,和一罐骨头汤。
感受着这份温馨的同时,叶蓁越发显得拘谨了。
沈冰心分别给两个孩子倒了一杯橙汁,就盯着叶蓁的脸,忍不住问道,“小叶,你脸上这些伤,是跟人家打架了吗?”
“她爸打的!”
花天蝶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往碗里夹了块鲶鱼段。
沈冰心一脸惊诧,“怎么可能呢?哪有父亲这样打孩子的,何况还是打自己的女儿!”
花天蝶哼了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很生气地说,“应该是虐待,她身上的伤更多,你都没看见呢,她爸简直丧心病狂!”
沈冰心一簇眉,冲女儿嗔道,“小蝶,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也不是!”
叶蓁小声地解释道:“他不喝酒的时候挺好的!”
沈冰心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那你的妈妈呢?”
叶蓁低着头不说话,沈冰心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心里有点着急。
反倒是花天蝶闷闷不乐地说道,“她要是有妈的话,还能让他爸这样打她呀!”
沈冰心一阵错愕,目光越来越柔和,分别把鸡腿和鸡翅分给两个孩子,挤出笑容说,“吃菜吧,老福门的烧鸡,阿姨下班特地去买的!”
这时叶蓁抬起头,看了眼碗里的一整只鸡腿,还有花天蝶妈妈那无法让人拒绝的关怀,不禁有些局促。
花天蝶抿嘴一笑,“妈,要不你认她当干女儿算了,你看她爸对她一点都不好,您忍心吗?”
沈冰心叹了口气,亲切地说道,“小叶啊,你以后没事就来阿姨家玩,在阿姨家里跟自己家一样,千万别见外!”
叶蓁轻轻“嗯”了一声,小口的吃起东西。
沈冰心又是一声叹息,眼窝红润起来,不停地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夹菜,嘱咐她多吃肉长身体。
叶蓁将眼泪憋回肚里。
心却像被重新注入鲜活的血液。
一寸一寸温热着几百个世纪以来冰封的南极,几乎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是否还能生存出新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