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村庄

威尔逊所说的向导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男人，第二天一早，唐牧前去诺丁汉城门外集合时，这个男人就已经等在这里了。但唐牧和他搭话，却碰了钉子。男人望着城门，一言不发，穿着寒酸，双手无意识的搓动，神情掩饰不住的焦躁和惶恐，甚至还有些后悔和懊恼的情绪。

　　唐牧估计自己不上去给他一记友情破颜拳，对方是不会注意到自己了。男人似乎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头发上都有些结霜，却没打算进城。直到威尔逊和侍卫一伙出来，男人才松了口气，像费了极大力气一样冲威尔逊走去。

　　“我的朋友，你来了。”威尔逊看到人很热情的大步走过去，握住黑瘦男子的手，神情丝毫没有因为男子身上脏乱而有任何芥蒂。

　　男子有些受宠若惊，看着自己手上的泥土，尴尬的收回了手。然后才神情惶恐磕磕绊绊的说道。“这位老爷，您...之前答应的...”

　　“放心朋友”威尔逊没等男子说完便打断到，放低声音。“你们全家都会妥善安置好，伦敦和艾尔沃斯都有爵士的产业，也不用担心以后的工作。”

　　“不，我们不...不去...伦敦”男子听完有些神往，但很快便被惶恐代替。

　　“那也没问题，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在英格兰离奔宁山脉最远的城市安家，买个庄园，请几个农奴过人上人的日子不好么”威尔逊极力安抚，没有丝毫不耐烦。

　　“好...好您答应的”男子这才放下心，神色舒缓。“那...我们现在...就走”

　　“好，人马上就齐了！”威尔逊答应，又过了十几分钟，威尔逊点了遍人数，点点头，开始招呼众人出发。

　　这趟进山，除了拉车的矮脚马，没有额外马匹骑乘。唐牧背上自己的弓，绑好匕首，跟着前行。习惯性走到最前面做着探路工作，唐牧打量了下身边作为向导的黑瘦男子，想着怎么搭话。

　　因为刻意关注，虽然听不到威尔逊说的话，但唐牧明显感觉到男子和威尔逊谈话的感觉很奇怪。而且男子不像威尔逊那般老道，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有降低声音。结合男子的话语和神情，这趟行程看来不太安全，而威尔逊估计是许了重诺。

　　“不会是要和藏在山里的制毒团伙火拼吧，打架是不好的，受伤是万万不可的，好处是必须的，金币是多多益善的。”唐牧小声嘀咕，但马上就发现旁边有人比自己还纠结。

　　“先祖保佑，我只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不想一辈子待在山里。但....不，我会遭报应的。不，不会的，到时候谁也找不到我了，他们答应我了，答应...啊！”唐牧一巴掌排在男人肩膀人，男人瞬间像被非礼了一样跳起来，唐牧心虚的回望，似乎看到威尔逊在冲自己皱眉头。

　　“兄弟，怎么称呼？”唐牧无视男人一头冷汗的盯着自己，跑过去自来熟。

　　“瓦、瓦拉”男人磕磕绊绊回复。

　　“兄弟，看你这么害怕，这山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说说呗，你看兄弟我还这么年轻，家里还有七八九十个姑娘眼巴巴等着我呢，怎么舍得英年早逝。”唐牧恬不知耻自吹。

　　“不，不能提，会，会被听到。”瓦拉神情顿时又惊恐起来。

　　唐牧回头，看看后面隔着一二百米的威尔逊。“放心，这么远哪听得见，这就我们两个知道。”

　　“不，不是，是...不能说”

　　唐牧皱眉盯着男人，这家伙纠结胆小还结巴，语无伦次也就罢了，话还爱说一半，这怎么交流。

　　“兄弟你这不是设了陷阱吧，周围有山民偷偷跟着等着我们一网打尽？”唐牧表情阴沉，尝试恐吓，一副我马上就要去打小报告的模样。

　　“不，不是，我，我不是”男人被吓住，结巴更严重了。

　　唐牧脸色稍缓，循循善诱。“我也觉得兄弟你这样的实在人不会这么干，但有危险总要稍微透露点不是么，否则真发生点什么，我们两个作为探路和向导，都跑不了责任。”

　　听罢，男人面色有些犹豫，小声说了句“树妖...”但马上惊醒，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唐牧见状也不再多说，既然框不到多余信息，也没必要继续纠结，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想着马车里的枪，唐牧觉得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出头。

　　“不过，树妖么”唐牧脑子一转，一种浑身原谅色，触须乱抖的畸形怪物跃然脑海。摇摇头，这种民间传说一样的东西唐牧不太感冒，但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个重要的消息。

　　一路蹒跚，因为有车马的缘故，整个商队行进速度不快，时常有马车难以通过的地势，只能靠人力推动，搬运。除了那辆只有侍卫队和威尔逊才能靠近的铜爵士小马车之外，剩余的唯一一辆马车上装满了日用品和衣服布料等货物。虽然不算重，但为了必要时搬抬马车，行李都被拿下来靠人背动。唐牧也逃不了苦力，好在身体素质不错。

　　接下来连续五天商队都在赶路，中途又试探过几次后，唐牧发现只要不提危险和树妖，向导男倒也不难相处。熟悉了以后，连结巴都少了很多。毕竟只是普通的村夫，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而唐牧也终于搞清楚，商队的目的地实际上是奔宁山脉中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向导则是村庄中少数几个有权与外界联系，购买一些难以自给自足用品的负责人。

　　直到第六天，透过山隙，已经能看到地势稍微低矮处山雾缭绕的村庄。男子对威尔逊汇报一番，转身钻进树林消失不见，之后的路则由唐牧带领。而后不到半天，村庄轮廓便依稀可见。威尔逊喝止队伍，开始交代情况。

　　“兄弟们，根据消息这一片山脉就是苦树林的栖息地，但因为山脉雾气很重，还有些野兽出没，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慢慢寻找。我们请的向导提供了前面这个村庄的位置，这个村庄因为很少和外界交流，村民比较野蛮排外，但世代居住这里可能会有些有价值的信息。所以我带了一马车的货品，用来和村民交易，套取信息。你们可以散开，多去和村民打听消息。如果有有价值的消息，我可以做主重赏！”

　　以重赏作为收尾，威尔逊的话简洁明了。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大家需要分头行动，打探消息，然后等待威尔逊组织进山搜索苦树。这时候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谁能最快得到重要消息，谁就能拿到赏金。而第二个得到同样消息的人，显然拿不到钱。

　　唐牧也有些蠢蠢欲动，到处唠嗑这种事他还是很乐意的。况且，也有些事唐牧很在意。

　　商队继续前行，还没到村庄口，便听到村里叫嚷和奔跑的声音，而门口远远看到站了不少青壮年。再离近一点，唐牧有些啼笑皆非的看清村民手里的“武器”无非是些木棍和钉耙，只有后方几个猎手装扮的中年人手上拿着自制的木弓。

　　村庄并不大，虽然雾气很重，能见度不高，但唐牧也能通过轮廓大致看出村庄不会超过一千人口。木质矮屋坐落有致，看出都是建好多年的老木屋，新房很少，说明村庄的规模几乎没有扩大的趋势。村庄周围没有像样的围栏，只有些歪扭的木栅栏，说明防备心不足。

　　这确实是个封闭的村子，三两下简单分析，唐牧轻松起来。没有什么悍匪云集的制毒团伙，也没有想象中的火枪互射桥段，安全安全。

　　这时威尔逊已经和村民交流起来。不得不说，威尔逊在和人打交道这块还是有一手的。先让雇员们把装货的马车打开，将里面的食物，布料，生活用品取出瘫在地上，一顿呦呵。

　　不多时，一位中年男人排众而出。面色土黄，看上去十分敦厚。看到威尔逊后，悄然和对方交换了一个隐秘眼神，面色严肃。中年人显然在村里有些地位，周围的村民都安静下来。

　　“我是这里的村长，查理.伍德，大人们是从诺丁汉城来的商队么，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中年人似乎难以释怀村庄位置暴露这件事，直接发问。

　　确实，村庄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来，以往只有村长和负责交易的个别几户人家下山采买。路线都是这几户人家代代相传，其他村民大多连怎么走出山脉都不知道。

　　确认对方是自己的联系许久的线人，威尔逊面带笑容，先取出一柄包装好的精美匕首送给对方，紧接着指向山林。

　　“村长先生，我们是专门做药材生意的商队，之前有碰到过和贵村交易过的商人。这奔宁山脉野生的贵重药材很多，我们也是特意来寻找你们的，想着碰碰运气，沿途也采些药材。”威尔逊满嘴跑火车，笑的十分敞亮。“现在看来我们是有缘分的，还是找到了这里。”

　　没注意到威尔逊和村长间的隐蔽互动，唐牧撇撇嘴，暗道这村长看来是要被忽悠瘸了，继续漫不经心观察这帮穿着简陋的村民。门口的青壮年加起来有三四十号人，深情有的紧张，有的好奇，也有的期待。多数人盯着地上的货物，少数人则看着中年人和威尔逊。

　　唐牧注意到，侍卫队长安德烈也同样在观察村民，神色中满是冷淡和不屑。对于这种看着都伤眼睛的超级肌霸，唐牧不想多看，又转头在村民里打转。

　　村民间隙时不时闪过几个小脑袋，唐牧仔细看去，是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其中一个小女孩脖子伸的格外长，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冲着商队这边张望，不一会就和唐牧对上眼睛。

　　唐牧咧开嘴，露出牙齿做出一副友好表情，把小姑娘吓得瞬间把脖子缩了回去。这怎么行？魅力没得到承认的唐牧黑着脸赶紧左顾右盼找人，准备找到小姑娘换个表情再来一次。小姑娘则和唐牧捉起了迷藏，一会伸一下脑袋看看唐牧，一会又藏起来，鬼脸不断，玩的不亦乐乎。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唐牧眼睛都干了也没让小姑娘感受到自己的“魅力”，倒是威尔逊看似已经和中年村长谈妥。

　　“各位，我们退后一点距离，原地搭些棚子休息。今天白天的时间各位可以申领些自己需要的货物到村里和村民推销，告诉他们晚上会有大规模的交易会，有人想购买你们也可以用商品换些完整的皮毛和兽牙兽骨。但如果为了打探消息自己做主送出，则要补齐差价。”威尔逊招呼众人，说明白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