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翟露
敲门声一响，一个火工道人就忙去开门：“老翟，你们怎么来了？”
“师傅好，今日不是悟力大师因为我被人打伤吗？我让我那浑家杀了两只鸡，来给悟力禅师补补身子。”翟露顺势抬了抬手里杀好的两只鸡。
“老翟，你这可就多礼了，你家里也不富裕，就别破费了。”
这个火工道人也是好心，想要劝翟露一把，趁着现在天还没黑，赶紧进城把这两只鸡给卖了。
可谁知翟露却不听劝，越过了他直接往里走：“胡二，你这话可是不给我翟露面子了。”
他边走边冲里面喊道：“悟力大师，我来看您老了。”
这个叫胡二的火工道人还没从翟露称呼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就让翟露进了院子，他连忙跟在后头喊：“老翟，悟力师兄已经回庙里了，现在代管这里的是戒鲁师兄。”
“既然换了新师傅，我可更要拜见了。”
翟露在人群里厮混久了，一眼就看出围在被正中间的那个就是新来的管事，看着有些年轻，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就在翟露上下打量李本田的时候，李本田也在打量翟露，他不禁转头看向几位火工道人，面露狐疑。
这就是你们说得老实巴交，不敢跟人争辩，一唯唯诺诺的汉子？
他这副神态极为得意，就差没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哪有几分被生活摧垮脊梁的模样。
“戒鲁师傅，初次见面，以后还得劳烦您老多多关照。”
李本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翟露捉住，这是庄稼汉吗？
这分明是濮阳城里老练的掮客。
他深感翟露满腔令他承受不来的热情，急抽出手，忙道：“你且宽心，以后我在这里，不会让那些无赖子欺侮你的。”
李本田暗想翟家人口多，养家糊口的担子全压在翟露身上，能免除那些无赖子对他的骚扰，应该算件好事。
可谁料想，翟露全然不以为意：“戒鲁师傅，你这话可就外了，那些街头无赖子虽然操守不佳，但也都是些可怜的家中余子，既无人雇佣，又无家长养活。”
“若是在下种的这些菜能够让他们不至于走上邪路，倒也算在下的功德。”
李本田心道，这可不是你的人设呀，按这些火工道人讲的那些闲话，你就差没把身上的铜板别在肋条上，一花一滋血。
他又与翟露寒暄几句，翟露将两只鸡放下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待他走后，李本田同几个火工道人说起这事：“你们说得翟露的确是这人吗？”
胡二这几个火工道人被李本田一问，竟然也有些迟疑：“大概吧……”
“他平日里憨得很，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想到会有今天的作态？”
“就是就是，今天还大方了起来，平日里自家吃鸡子都要左思右想，今天倒奢遮起来，竟送了两只鸡。”
“你们说得这叫什么话，也保不齐人家发了财……”
“发财？发个姥姥，就他个苦哈哈还想发财？就他那个德行，要是能发财，我还能找个公主郡主回家搭伙过日子呢。”
李本田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还没有看出自家这几个火工道人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七嘴八舌串闲话倒是一绝，绝不亚于寻常大妈。
不过他们也给李本田提了个醒，也许翟露是发了财呢？
所谓腰中无铜，好男儿不敢自称英雄。
若是翟露发了财，看来他在自己这里也做不长久，也许很快李本田就要新找一个老实肯干的佃户了。
不过这倒不是眼下最紧急的，最紧急的还得是先解决那些对菜园虎视眈眈的无赖子。
忽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李本田连忙看去，原来是翟露去而复返，这次他还提着两个葫芦，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酒。
李本田等人还没来得及问他，翟露就开口道：“戒鲁大师，今日是您第一次上任，我只觉那两只鸡有些亏待您老，这不，新去靳家酒馆沽了两葫芦酒，为您老助助兴。”
说罢了，翟露就跟几个火工道人料理起两只鸡——一只红烧，一只炖汤，香气勾得人口水直往下淌。
一旁啥也不干、坐等开饭的李本田不干活，就只能心里暗自盘算。
翟露先是拿来先是两只鸡，而后又是拿来两葫芦酒，这可得花不少铜板。
这等挑费就是自有几亩好田耕耘的中人之家也觉得奢侈，更不用说翟露这样还要靠租种他人土地的佃户了。
难不成他真得发了财？
他正想着，火工道人们与翟露将两道肉菜端出，温好酒，又炒了两道小菜，便开饭了。
酒席宴前，有火工道人替李本田开口问了这句话：“翟露，你怕不是出门捡了金子，发了大财。”
“哎哟，何老哥，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一个庄稼人，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有什么财可发。”
李本田看翟露说这句话时，虽然刻意想要保持平静，但是言语、神态无不表明他是发了财。
“嗬，没有发财？没有发财还弄这一出大酒大肉，你怕是不过日子了。”
翟露被人说了几句，笑呵呵解释道：“你们可别说这话，要论起来省钱顾家，你们哪个能比得上我老翟，只不过我老翟命好，平日里一番善心感动天地，发来一位贵人要解救我出苦海。”
“哟，瞧把你能耐的，怎么着，是不是做梦梦见那皇帝老子拉着你的手要跟你结拜？”
“你说的不对，如今这天下，他皇帝老子算个球球。西边那边是蜀王说了算，东边这边是咱们东海王他老人家说了算，我想翟露一定是跟东海王他老人家结拜的。”
“也不一定是结拜哟，许是东海王他老人家见他家的彤儿生得美貌，要跟他做个儿女亲家。”
“哟，那我们可得先恭喜你了，翟露。”
“就是就是，等以后东海王他老人家得了天下，做了龙廷，那你翟露可就是国丈老大人了。”
“来来来，咱们给国丈老大人磕个头。”
这几个火工道人越说越过分，挤兑得翟露脸皮青一阵白一阵，断然拂袖而去：“你们只管等我挣了大钱把这菜园子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