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这两日,赫连瑛懒得出去交际,索性就窝在屋子里临帖。静妃那边也早早地传了话来,让她养足精神以待大婚,其余的,都由她来安排妥当。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去寿康宫和未央宫拜见皇后与太后,只是想着她们现在应该为太子大婚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不会主动送上门来惹人厌烦。左右也是互不顺眼,还不如各守城池,再说她也不屑去讨好那两位祖宗。
除开练字,赫连瑛还在木槿的协助下,赶在大婚前一天绣了个荷包出来。之前有静妃指点,再加上她自己也肯下功夫,眼下已经绣出个能看的并蒂莲来,至于边上的缠枝花样,则全靠木槿仗义出手。
毕竟是送出手的东西,赫连瑛左瞧右看的,总是觉得不够完美。旁边伺候的木槿瞧见了,掩唇偷笑一声,就将之前绣过的帕子一股脑全搁在了桌上。
“公主若是还不满意,不妨看看之前绣过的,要奴婢说这并蒂莲,当然是荷包上的这一枝最好看了!”
“当真?”
“千真万确,不信,您可以自己比对着看看啊!再者说了,您又不像奴婢从小学着针线活儿,就这荷包拿出去说是初学者绣的,任谁都不会相信。”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是这里面最好看的了。”
指尖轻抚着荷包上的针脚,赫连瑛抬眼看向窗外,一树桂子灿若金霞,忽有清风徐徐,便争先恐后打着璇儿从树上跌落,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木槿,找个篮子,我们去摘桂花。”
草草扔下这么一句,赫连瑛单手撑在窗框上就要纵身翻出窗去,木槿吓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体统规矩,赶忙凑到她跟前把人拦了下来。
“公主啊,您别丢了仪态,翻墙跳窗这种事,等以后嫁进王府也不迟啊!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也是,忍都忍了,不差这一天。”利索收回了动作,赫连瑛不再耽搁,当即踏着轻快步子跑到殿外。
早在她刚进宫的时候,木槿就同她说起过,流英宫原是一处嫔妃住所,也不知前朝哪位娘娘喜爱桂花,在庭院里特意辟了块地,种了满满一片桂树。如今正值秋季,漂亮的灿金色在主殿后方铺陈开来,当真是活在画卷里一样。
如果不是后宫有太多糟心事,赫连瑛其实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位置清净,还靠着御花园,平日里除开请安,剩下的大把日子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窝在宫里面看花。有道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哪怕从此一辈子困守在四方天里,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就是不知道那位娘娘是否与她想到了一处,如此,也算给自己找了点快活吧。
俯身从墙角寻了根长杆,赫连瑛漫步在桂花树下,腕子微一运力,顿时花雨淋漓,给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紧跟着过来的木槿刚好撞上这一幕,一时没忍住,当即捧着肚子哈哈笑了出来。
“公主你这是,洗花瓣澡?”
“没水怎么洗澡啊?傻姑娘。”
将杆子放在左肩扛好,赫连瑛趁着木槿还没走近,赶紧用眼神示意她绕着树的另一边过来,“你也看到了,刚打下来的桂花,可别踩到了。”
“奴婢哪舍得下脚啊!这么好的桂花当然是要渍成桂花酱,等到酷暑的时候,配上一碗冰酪下去,那才叫一个舒坦。”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要不一会儿做来给我尝尝?”
“可惜,公主找错人了”。埋头拾掇着地上的花瓣,木槿只取了刚落下那薄薄一层,就站直了身子走到赫连瑛身边,“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单就是这厨艺上,奴婢只会吃。”
“会吃也行啊,以后多说几个方子给我听听。”
转手将木头杆子扔回原位,赫连瑛探身看了眼篮子里那一大捧桂花,只觉呼吸间尽是香甜馥郁的味道。想来,把这样好闻的花放进荷包里,肯定是绝妙搭配。至于引她浮想联翩的桂花酱啊,还是等大婚过后去问高雍,准是能给她办妥。
“木槿,这桂花能直接放进荷包里么?”
“所以,您突然想要摘桂花,就是为了给王爷做香包?”
见赫连瑛没有反驳,木槿仰头看了眼头顶枝繁叶茂的桂树,这么粗一棵立在着,别说是香包了,就是装上一箱都不在话下。自家公主可真是实惠,为了区区一个小香包,让自己拿筐来装桂花。
“公主要是想放进荷包做香囊的话,提前和奴婢说一声就好了,太医院里干桂花可不少,做个香包绰绰有余。”
“不能这么放进去?”
“肯定不能啊,我的公主娘娘。”拈起一朵桂花托在掌心,木槿将手凑向她眼前,细细指点过去,“公主您看,眼下这花开得虽好,但要不了半日就会颓败颜色。您若是想和王爷一起看桂花,到时候在王府里种上一棵就好了,肯定比这样送给他新鲜。”
“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好嘞,奴婢这就去太医院取些干桂花来,至于刚打下来的花瓣,就一并送去清欢殿宁安公主那。宁安公主喜食桂花糖,花朝定是会处理好的,也省着浪费。”说完,木槿将筐子跨在小臂上,俯身福了一礼,“公主觉得奴婢这样处理可还得当?”
“言之有理,思虑周全,当然是好的。不过,既然是送人的话,这点儿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
单掌平开伸向墙角那边,赫连瑛唇角上扬,凭空虚握了下手掌,只听“嗖”地一声,原本歪倒在地上的木杆子像长了翅膀样直直飞入她手心。木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吓傻了眼,从小到大,在她的认知里,可还没出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
难怪花朝同她谈起公主时,是那样崇敬热烈的眼神,眼下这一幕可比飞檐走壁有意思多了。然而她还没得及感叹,就眼睁睁看着赫连瑛抬脚往树干上一踏,几息过后,已在较粗的一根枝丫上稳稳站立。
树上女郎身形纤细,明明手里抓握个粗陋杆子,却像个侠客一样潇洒俊逸。她垂眸看向自己,一头青丝如瀑,原本束在发间的杏色绸带在花雨里飘飘荡荡,一转眼就落在了自己脚边上。
“先帮我捡一下!一会儿呢,你就站在树底下接着,要装满了喊我一声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