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该失忆

残阳半挂，马蹄哒哒，街边卖糖人的白胡子老头动作缓慢地整理着糖稀和各类工具，卖馄饨的小贩夫妻赶着熬汤······

　　焚青雨在酒楼客房窗前悠哉地看着，嘴里含了一颗密渍梅子。

　　她回到酒楼时景烨已经不知去向，她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打紧，要紧的是这家酒楼炖的大鹅肥美鲜香。于是她又重新要了上房来住，一住便是十多日。

　　玄天释最后也没向她解释为何当日突然将她丢进了百禄山，更没有解释为何最近都不能来找她——他说完那句不能找她的话，便将她带回了这家酒楼，又跑路了。

　　此事令焚青雨颇为不爽，盘算这下次见到他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出气。

　　她最近找鱼鹤瓶的态度放松了些。原先放鱼鹤瓶的地方是神设下的结界，鱼鹤瓶本身也是神的一道魂魄——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神在打架，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焚青雨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找的太勤了，说不准自己就变成了那个小鬼。

　　但焚青雨每日仍旧会去蹲点和套话，到黄昏，她准时回到酒楼，要一盒梅子，坐在在窗前欣赏朝鹤的繁华。

　　今日这梅子核被她含了许久，几乎没了甜味。卖米糕的老刘又偷偷搭讪漂亮小姑娘了，他老婆远远地看见了。焚青雨感慨，明日老刘身上又要多几个指甲印。

　　有个姑娘问老刘买了块米糕，边吃边皱眉。焚青雨将梅子核吐掉，从窗口翻身下去，跟上了那姑娘。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什么节日，大半的小贩摸黑时便要撤摊回家。姑娘一路悠哉地逛着，拦下了好几个将要撤摊的小贩，各色零嘴抱了满怀。

　　焚青雨悄悄地跟着，姑娘丝毫没有发现。

　　转了个街角，卖菜大婶喊住了她：“青雨呀，天就要黑了，出来干嘛呀？”

　　焚青雨为了打听鱼鹤瓶，连日来同半条街的小贩都混的熟络，她压粗嗓子回道：“王婶的南瓜今日卖出去好些呀。”

　　姑娘回过头看她，焚青雨假装路过，同王婶谈起了她家滞销的南瓜，偷偷用眼角瞥这姑娘。

　　谁知姑娘只略瞅了她一眼，又扭头继续买零嘴，吃糖葫芦。

　　焚青雨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姑娘一袭水蓝的月影纱，面庞精致，眼眸含笑——不是姬落饶还能是哪个。

　　但姬落饶见到她的反应属实不对劲，在云宫便是这般，眼下更是。姬落饶竟似全然不认识她一般。

　　见姬落饶将要消失在视野里，焚青雨忙丢开滞销的南瓜，追了过去，王婶在身后抱怨了几句。

　　转过街角，姬落饶坐在将要收摊的火烧店里，闭眼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火烧的香气。

　　她试探着唤她名字：“姬落饶。”

　　姬落饶抬头，看见她后，愣住了。姬落饶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火烧，一双眼睛写满了诧异。

　　焚青雨怀疑姬落饶被什么人抹去了一些记忆，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自她认识姬落饶以来，对方的回答从来便是出乎她意料的。只见姬落饶咀嚼了两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好奇地反问她：

　　“你居然是记得我的？”

　　此话何来？

　　焚青雨也在火烧摊上坐定，她同店老板混的熟，送上来的火烧足足添了一倍的肉，还赠送了两碗糖水给她们。姬落饶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肉饼和焚青雨的肉饼，郁闷地将糖水喝了个光。

　　姬落饶边吃边说。

　　在姬落饶这边，失忆的应该是她焚青雨。姬落饶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一直没有理会她。

　　这种说法令焚青雨产生了一种混乱的自我认知，她难道做过什么奇怪事情吗？

　　她问：“你为何会觉得我失忆了？”

　　姬落饶嘴里有食，讲话囔囔：“因为我动手抹了你的记忆。”

　　这答案厉害啊，焚青雨深觉——就算她长了两个脑袋也想不到。

　　动手抹了别人的记忆，还如此直白地告诉人家，神的行事作风果然不该用人的思维来考量。

　　难怪姬落饶听见自己叫她名字时，表现的那般惊讶——她实在疑惑自己的法术有没有奏效吧。

　　焚青雨开始喝糖水，心情算不上好：“你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

　　姬落饶没有半分羞愧之意，直言：“不是我要抹，是恒乐说必须这样做，神不该同人扯上关系。”

　　风卷残云，一个火烧被姬落饶吃的干干净净，她舔了舔手指上粘的肉粒，一本满足。

　　神平日里都各自待在神界，从不见人。姬落饶是个例外，她自诞生起便极喜欢到凡界来买零嘴。她来的太频繁，又不喜遮掩灵力，总是会给凡界的各种生灵带来惊喜······与惊吓。

　　恒悦替她收拾了很多年的烂摊子，后来两个神商议好，姬落饶离开凡界时必须顺手将凡人的记忆都抹去。

　　但姬落饶在百禄山见过焚青雨后，并未着急将她的记忆抹去。她第二次来寻焚青雨，除过问一问凡界知名的糖水铺子，更重要的是应恒乐要求，来将焚青雨的记忆抹去。

　　眼下，姬落饶吃完了一个火烧还不过瘾，焚青雨将自己的也送给了她，看她边大快朵颐边道：

　　“所以你不应该记得我的······”

　　姬落饶同焚青雨第二次见面过程属实诡异，且她觉得焚青雨属实有趣，动了心思想交个朋友。却不曾想恒乐只怕她来这一手，竟亲自下来盯着。姬落饶恼怒之下，将焚青雨的记忆抹去了三四遍。

　　神的术法从无失灵，何况还施了多次，所以在姬落饶眼里，焚青雨绝对已经将她忘的一干二净，她啃着火烧，困惑地嚷嚷：

　　“让我试一试我的法术是不是失效了······”

　　焚青雨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眼看姬落饶指尖有光流转而出，焚青雨才回神，意识到对方可能要做什么后，她急忙伸手护住自己的头：

　　“别。”

　　她可不想被一个漂亮的神当试验品来玩。

　　姬落饶见她拒绝，也并未强求，转身将指尖的光丢到了老板身上。

　　老板一个激灵，拿刀的手抖了抖，刀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口中喃喃哭喊起：“妈妈我不要糖葫芦了，我要回家······”

　　焚青雨一口糖水呛在了喉咙里，整个脑腔都发甜。

　　姬落饶也被这肥硕大汉的话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匆忙将店老板的记忆恢复了，还顺手让街上惊掉下巴的围观者失了忆。

　　焚青雨暗自庆幸——幸好她拒绝了姬落饶。

　　得到验证的姬落饶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法术没失效，你有问题。”

　　焚青雨有些困扰，这好像是一个用证明没有来证明有的伪命题，奇奇怪怪的。

　　又一个火烧下肚，姬落饶舔掉嘴角咸香的酱汁，从纸袋里翻找出一小包霜糖山楂，解腻，焚青雨也分到了两个。

　　啃山楂的姬落饶又一本正经地对焚青雨说道：“我看不到你的命格哎······”

　　此话令焚青雨又被呛了一下，姬落饶什么时候给她算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