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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冤家路窄

“查到什么了?”声音就像要挖破糊在喉咙里的尘土一样急切。

  虽然每一次都是提足一口气,满心期待着,可最后的答案还是会让自己冰冷下来。

  “我发你邮箱,你看一看”语气很平淡,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席卷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念之本来是站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双腿就像打了麻药,没有知觉,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手指略微颤抖地点开了收件箱。

  还是这张脸!

  每一次见着这张面孔,都感觉心就像被拴上了冰冷的铁链,越箍越紧,直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和从头到脚的冰冷。

  “石碾桥?”念之细长的眼睛眯起,明净的眼睛闪着寒光,三个字像烧红的铁,一瞬间烙在眼里,灼得疼。

  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的点点滴滴早已像疯长的草苗,一寸寸长在了脑海深处。

  石碾桥?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在哪听过呢!凌乱的思绪乱麻一样撕扯着头皮,一丝一毫磨掉自己的耐力。

  想来也奇怪,当年虞家困难的时候在很多欧盟国家,例如法国,意大利的酒店却做得不错,还和华纳建业承包下了国外很多连锁酒店的业务和住宅物业服务……

  而那年翟氏企业因为这个新上任的掌门人——翟陆离竞标惨败,华纳和虞氏集团最终夺标。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那时刚上任,所以火候没到?就像那天在拍卖会上一样,他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根本不存在陪标啊!

  当年盛传翟氏,虞氏,华纳,颇有围标的架势,翟氏资历最深资金也最雄厚,凭他们的关系,只要他们想吃的肉,投标不过走个流程,可他们却在最后拔高了报价。

  虞氏,和华纳在两个不同标段竞价中标了。

  翟氏旗下涵盖航运,地产和酒店……其中酒店虽算不上最核心的,却也是个不小的分支,怎么会像弃标一样,输了竞标。

  墨迹苍劲有力,密密麻麻填满了纸页,书页淡淡的鹅黄色,每一张页纸都锋利刀,边角平整没有一丝卷曲褶痕,翻看时还带着浅浅墨香和树木的气味。

  念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陆离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啊!

  有时念之总感觉陆离生活在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世界里,那个世界自律,严谨,每一个角落都阳光,美好,让人住不住的想沉溺。

  就像一潭色彩斑斓的湖水,明知会让人沉溺,却还是愿意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今儿是周六了,按例虞家的家庭聚餐在这一天,和品牌方选定好成片,念之顺道去公司接母亲。

  这几年人亲走往得少了,聚会也从两个长桌的人换成了两把椅子的聚会,除了逢年过节,其余时候都很冷清。

  “欧伯您就在这儿等我吧”念之来到公司楼下,不愿太大动干戈就叫虞家的管家欧成延在车里等候。

  欧成延是虞家的大管家,从念之的外公在时就一直跟从左右,做事十分稳妥得力,很受虞家人的尊重,现在也是念之对外的父亲。

  突然前方车辆旁边的人一下钻进眼里,他的眼睛像狼一样敏锐地盯着,“那人是谁!就刚开了车门那个!”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

  阿新也顺势朝着莫成潇的视线望去: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穿着灰色羽绒服,藏蓝色高领毛衣,深色牛仔裤的男人已经坐进了一辆黑色奔驰里S65 AMG,举手投足间很像是……很像是,欧洲贵族老绅士的感觉。

  “莫总,您是说刚才和虞小姐打招呼那个?”

  “对是他!”几乎没带半分犹疑。

  就是这样的举止,儒雅得体,穿着内敛,面孔虽然有些苍老了,身形上了年纪不再那么挺拔,可还是那样的精气神!

  这张面孔这副身形当年就已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了。

  “啊,他啊,他是虞念之的父亲欧成延,是虞家的管家,在虞家地位很高的,上次您叫我查虞小姐的资料,当时因为时间紧虞家背景深,一时没查到那儿”阿新应道。

  “是他…是他!这个虞念之是他的女儿啊!姓虞啊,太像了……”莫成潇的眼睛像个钉子一样直勾勾地钉在那辆黑色轿车上。

  “莫总?”阿新弱弱道,见着莫成潇一只抵在车门上的手,血管贲张,经络暴起,他在努力克制着。

  “……查查这个欧成延”心脏就像要冲出体内,却又被千根钢丝拉扯住,半晌身子就像垮掉的大山,重重的靠在汽车的真皮座椅上。

  “玉佩呢?”话语像羽毛轻飘飘地飘出来。

  阿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咬着牙,良久之后“还没”

  这些年,缅甸玉石市场,拍卖会,黑市倒卖市场,一直都有人顾着,当年拿走玉佩的那人,看穿着也不是会缺钱的人,不至于去贩卖那块玉。

  女孩儿递给自己两千元救命钱,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围巾披在自己布满鲜血、灰尘、水泥的身体上,还没得及说一声谢谢,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

  她高贵得像个公主,自己只敢巴巴地看着这个长得极好看的人,甚之连和她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连她靠近自己时都怯弱,怕自己身上的尘土脏了她昂贵的衣服。

  只听女孩儿上车时,她身旁男人的一句“安安,小心头”除此之外,她留给自己的便是那一条十多年后仍觉着存有她温度,带着淡淡清香的围巾。

  那是除了自己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那是第一个不图回报给了自己温暖的陌生人,她说——以后别再偷了!

  他哪是偷啊!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拼尽性命要救回自己母亲的命啊!他哪是偷啊!那是沙袋磨破了肩膀,水泥烧烂了手掌应得的钱啊!

  莫成潇觉得每次心口的洞刚要被填上时,就又被狠狠地挖一刀,一次次的失望,再僵硬的外壳也会压出裂痕来了。

  走在虞氏办公总部,虽说乘的直达虞闵芝办公室的专用电梯,可是一路还是免不了来来往往的员工,好在这里的人也习惯了虞念之的走往,公司又明令禁止拍照。

  “虞小姐好!”一位约莫四十来岁,非常精神干练的女士低头问好,念之瞥一眼她手里的文件,应是哪个部门的高管。

  “你好!”念之笑了笑,下意识压低了帽檐,快步朝虞闵芝的办公室走去。

  终于一路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办公室没锁,也见屋里没什么动静,门外的秘书也不在了,念之就开门进去了。

  女人指尖夹着一只签字笔,正在认真翻阅着底下送来的文件,时不时地抬头望着LED显示屏上红红黄黄,蜘蛛网似的图表,偶尔会在电脑上敲敲点点。

  闵芝的眉紧蹙着,她思考时一贯这样,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很严肃,纸页在指尖划过留下哗啦啦的声音,不难看出这是个做事很干练,果断的女人。

  念之不忍打扰她,虞母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人。

  终于听着“啪”一声,文件合上落到了桌上,“啊!怎么不进来呢!”身子往椅子上一仰,身子极大程度地摊在上面,揉了揉酸胀的眉骨。

  “虞总”念之笑了笑,乖巧地找了位置坐下。

  “你坐会儿,饿不饿?要吃什么吗,我叫助理弄一些来?”

  “没事儿,您忙吧,不用管我”电脑上和桌上的文件还摞着,她总有忙不完的事。

  两只手心搓来搓去,最后冒出细细的汗来,雾出一层水,心里鼓捣了好久,试探着开口:“我们,去参加了慈善晚会,这次的拍品质量不错。”

  “嗯”母亲起身在书柜上翻找着东西

  “我还看见了沈阿姨他们,只是我们没坐在一起,沈阿姨还是很漂亮的,只是自从上次她生病后就一直比较瘦”念之像陀螺一样转着身子围着母亲自顾自地说着“这次的拍品当代的画作没多少,有很多都是藏品”

  “嗯”虞闵芝看着显示屏上的股市。

  念之习惯和母亲聊天时带上彼此都认识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尴尬。

  “陆离没和你来啊?他在楼下等你吗?”闵芝终于抬起了眼。

  “啊…他,他出差了”

  “去哪了?”

  指甲紧掐了一下柔软的指腹,才保持镇定“前两天在瑞士,今儿在巴黎。”

  “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念之轻咬着嘴唇。

  “他没告诉你啊?行程安排那些!”虞闵芝皱眉质疑道

  “他说了的!”言语很仓促,如同在铁锅上疾跑的水珠,却倒有了几分底气。

  像老师拷问一个学习不认真的学生一样,呼~好在今天竟全答上了。

  “外面的小姑娘不重要,你是他的妻子,怎么可以和外面的那些野草相比呢!你可是虞闵芝唉!”虞闵芝显然很讨厌虞念之对自己的定位。

  挺直得像枪杆一样的身躯,逐渐像抽走了气,肩膀耷拉下来了“要是,要是我在他面前只是个明星,我何必嫁给他啊!”

  念之一路仰着头快走到电梯口,像在克制一种不允许的质疑流淌出来,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有人希望他只是那样的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肺部被冰冷的氧气灌满,才徐徐排除鼻腔,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终于电梯打开了,抬头看着里面的人念之真想扭头就走,可还是扯出微笑走进去了“莫总?”

  “虞小姐好像脸色不好啊!”莫成潇看着灯光折射出的她发红的眼圈儿。

  “……没休息好吧”念之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又瞥了一眼,浅浅笑了笑,“嗯……是有点,声音都变了”依然还是那副挑逗的口吻。

  “莫总来这儿干什么?”总得找个话题

  “公事”

  终于电梯到二楼大厅了,还不等莫成潇还要说什么念之就出电梯

  “你呢?”只听见后面的人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挑了挑眉毛,唇角带着几分讥诮,“私事”

  莫成潇望着她像火箭一样冲冲的背影,不自觉地笑着

  “小心!”莫成潇几乎刚说出口一刹那,只听哗啦一声!在大厅里格外响亮。

  此时大楼的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洁白的地板擦得锃光瓦亮,念之走得急匆匆的,脑袋一片空白,一不留神撞到拖地的水桶,满满一大桶水愣是被她撞倒了,脏水像掀翻的海浪,泼洒了一地。

  “啊!”鞋袜就像踩竟了冰窖里,温暖的衣物瞬间变成厚重冰冷的铁笼将人困住,好在虽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还是稳住了。

  听着大厅里的声响,保安和保洁阿姨赶忙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保洁阿姨惊慌的,一边可劲儿道歉,一边用手擦拭着念之打湿的衣物。

  念之缓缓站直,拨开眉间的散发,“不好意思,又得让您重擦一遍了”说罢,捋了捋衣裤被污水粘合的地方,走出了门。

  腊月的冻城只有零下一两度,走出门一股股寒风吹得人喘息都没间隙,膝盖骨被冷风吹擦着冰冷的布料,生疼,手拉着大衣被风刮得起了红红的血路子。

  “你这是怎么了!”欧叔看着念之一路狂走过来,狼狈不堪,赶紧打开车门。

  “啊……没事”念之看着这一身的污渍也不好说什么,匆匆上了车。

  刚上车没多久,电话就响了,念之僵硬的手指像拼上去的积木,费了好半天力终于掏出手机“喂,卿姚姐”

  “今晚,攒了酒局,咱们得去啊,冯有成他们公司的,十拿九稳了,总要去一下吧?”不难听出她的欣喜。

  “我……”念之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欧叔不知怎么开口。

  “你没有行程啊今天,该联络联络的人还是得走着”

  “那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吧”又朝着前排说道:“掉头去龙月湾”

  “念之!”

  “欧叔,我妈那边也挺忙的,我今晚有事。”

  欧成延见她出来那样子大底也猜到几分了,顿了顿,“诶……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