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昨夜下了雨，清晨的微风带着一丝泥土夹着青草的清新从窗缝里钻进来，念之深深吸了一口，腹部被氧气灌满，新鲜得让人一下没了困意。
她转眼看去，沙发独留下几道他睡过的褶痕。
“虞小姐，翟总去公司了，你慢用早餐。”一个阿姨将早餐摆好后说着。
“……好”
等着他的总是上百份的邮件，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他好像永远都忙不完！
大楼里大家各司其职地忙活着……
“翟总，这是你要的视频资料。”暮阳将U盘放在桌上。
陆离抬眼看了一下她：“以后念念来公司你都及时说一声。”要是每次人来都等睡着了，那以后谁还愿意来。
“好的”暮阳恭敬的弯腰点头后离开了。
插上U盘……
视频里放的不是别的，正是念之昨天录的节目《星探》，不过这是还没剪辑制作的母片。
渐渐地翟陆离方才还冷凛的眼眸，这会儿已经变得温润，他虽然笑得很淡，嘴唇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如同柔和的涟漪在柔波里一圈圈荡漾开。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念之的片段。
母片很长很长，可他没有滑动丁点儿进度条，他看得工程图纸还仔细：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陆离的眉头倏地一皱，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猛地颤了一下，接着心就像打鼓一样狂跳。
视频里的人从平衡杠上摔了两次，节目录制现场防护不到位，念之一次心口直直着地，一次脚腕狠磕在杆子上。
陆离仿佛觉得那伤是他自己的，疼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一想到念之昨晚还来公司看自己，但愿她不是逞强吧。
陆离脑子里每一帧都是刚才念之摔倒的画面，心脏不安的跳动着，他看着手机里的号码，迟疑了半晌。
他却接通了公司内线的电话。
“暮阳我们的主题乐园的代言还在筹备吧？”
“是的翟总，媒介部还没定下来。”
以前翟氏的海外酒店一直都是外国明星，翟陆离要求用华人后就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
代言人，既需要符合公司的发展方向，也需要有国际市场，在国内也需要有一定的号召力。
“你去找一找他的资料吧。”陆离说着指向屏幕里的寒谦成。
念之前几月一直在不停的拍戏和参加活动，有时一天飞两地，今儿难得清闲，她也想犒劳犒劳自己。
午饭后念之带了个大沿帽，又带了副黑色墨镜，穿得丢人堆都找不着的运动装，准备去血拼一把。
一通狂扫后，她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一家高定男装店。
“虞小姐，您需要什么款式的？或是对面料材质有什么诉求呢？”
今儿是工作日，又正是毒日头的时候，这家店没什么客人，念之便瞎转悠着过瘾。
“这是我们品牌这季的最新系列”导购娴熟地介绍着。
这些衣服剪裁精致，面料上乘，念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陆离的样子。
他的腿格外修长结实，背部线条矫健挺阔，腰侧肌肉紧实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念之觉得他平时就算穿个居家服往那儿一靠都比自己见过的很多捣拾半天的明星好看。
陆离的着装都很简洁，但从面料剪裁，到色彩版型无一不是顶尖儿的，他有一种沉稳英挺的气质。
在莉园虽然念之和翟陆离面上是住在一起的，可实际上他们连浴室都是分开的。
一次陆离洗了澡出来，他的浴室在左侧，念之正趴在床上看书她听到动静就急忙往把脸转到右侧，结果衣柜边的大镜子，正把翟陆离照得明明白白。
那时他只在腰侧随意围着浴巾，浑身湿漉漉的，发丝都还在滴水，当时她真有种偷窥的羞耻，却莫名又有种捡到宝一样的激动。
念之不知不觉觉得脸有些烫，她晃了一下神，对导购笑了笑：“简单点，就好”
他的衣服都没有logo，是特牌，神神秘秘的倒很像他。
念之精挑细选了好久，最后定下了一件蓝白拼色的限量版棒球衫和一条浅灰色休闲裤，认真填写着派送地址。
正在一遍遍核对着……
“买给谁？”是慵懒又很有磁性的男音。
念之怔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心口隐隐作痛，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定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过往就像老照片一样一张张浮现在眼前……
她转身看去，感觉像挪动一座石山一样，费了好大力。
他回来了——元修泽！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咖啡店坐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她甚至比屏幕上还美，瘦了成熟了，可是眼里却多了些忧郁和淡漠。
“公司来这边考察市场，没想到遇到你了。”元修泽放下手里的咖啡说道。
念之笑了笑：“你的设计很棒，这些年在国外很受追捧，中国是个很大的市场。”
初次相见时，那时元修泽还是念之的学长，一头利落的黑发，穿着一身运动服特别阳光，当时他身上还有少年的单薄和稚嫩。
如今他还是那样风度翩翩的，阅历加持更加稳重了，五官很立体，刀刻的线条中又带着些许阴柔，嘴角微微上翘，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如墨海，举止投足间很潇洒，有一种妖异的俊美。
唱歌好听弹得一手好琴，这样有才又好看的，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发光的，即使在念之眼里也一样。
可是念之不能让母亲把这样一个人毁了，她只能远离他，退出得就像原本陌生的模样，那样他才安全。
真是，好久不见！
“总部准备迁回国，国内这两年发展得很快，而且……我也想回来了！”他说想回来几个字时，看着念之的眼神带着真挚的深情。
念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里面的东西有着自己无法承载的动作，她轻轻说道：“回……回来，也好！”
突然有一天我们会发现身边的人越走越少，年少时给她留下过美好回忆，像亲人那样的人，能重逢自然是幸运的。
“你过得好吗？”
蓦地，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孩儿，见着亲人自然会委屈，念之嘴里的咖啡泛着苦涩，鼻尖也酸酸的。
她沉默了一下：“好”
元修泽轻笑了一下：“都成大明星了，自然差不到哪去了！”
他的眼里闪过了嘲讽，可念之对他生不出恨意来，元修泽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她只想利用这杯咖啡的时光好好看看他。
“那些衣服买给谁的？”他的语气像在审问，“男朋友？”偏着头，声音有几分飘浮。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了，变得婆婆妈妈的刨根问底。
“我要结婚了。”
“结婚！”元修泽一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大了两圈。
念之本就像个尼姑，结个婚，就像和尚吃肉，知道他会震惊，可没想到他的反应竟会如此大！
念之着实被他的反应吓一跳，“嗯”弱弱应着。
他的眼睛很尖锐，仿佛要把人洞穿，他往椅背上靠去，过了半晌，似乎是下了好大决心，问：“……和……和谁？”
念之抬起头，看着他，平和道：“翟陆离”
她本以为难以启齿，竟一下脱口而出了，心中反倒一种释然轻松，如同箍着自己的厚重冰冷的铠甲被脱落，留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时间，那一刻，她的心是暖的。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的虚荣作祟，毕竟，能嫁给翟陆离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翟陆离？”
元修泽看着念之眼神里空洞的隐忍，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刃刺穿了，留着热血，浑身却是冰冷的。
“嗯……”
念之的眼里泛着光，可没有新娘的骄傲和幸福，她有很沉的心事，却只是笑笑不愿多说。
元修泽用手挡了一下自己嗔怒的表情，在放下时，已经平静了：“嫁入豪门？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他那种人有真感情？”
他很愤怒，是啊，这段儿戏的婚姻，确实有别人都无法忍受的草率。
“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念之淡淡说着。
虽算不上势均力敌，但至少两人志同道合：
刚好都是为了家族利益，刚好都别无选择，刚好，都不喜欢彼此！
火辣的烈阳烤着黑色的外套，正午的阳光将高大的男人映得好小。
陆离看着笑魇如花的念之，心口猛地锥痛，笔挺的外衣被他捏出了褶子。
明明近在咫尺，他的脚却如同绑了铅锤，陆离知道她看见自己，便不会笑了！
随着“哐当”一声，一大包东西被陆离随手扔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里。
那是一大包跌打损伤的药膏。
东城多雨，屋外风很大，念之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被吹乱的树枝，又要下雨了。
已经夜里三点多了，念之在床上辗转半天还是睡不着，她心里慌得很，明明困得发晕，她强制自己闭上眼，可眼睛一闭一堆堆事就盖在她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深夜，东城还未入眠，天空被各色的灯光霓虹染花了，水汽氤氲，像一幅朦胧的油画。
车流在闹市依然没有减少，刺眼的一排排车灯宣泄着自己的孤独……
东城最顶级的夜总会岐帆的豪华套房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嘈杂喧嚷中一个人烂醉。
“今天的……酒钱，喝，喝……”说罢囫囵说着扔出一张卡。
几丝碎发垂在眉间，一双深邃的眼睛蒙着淡淡的水汽，迷离的眼神说不出的性感，昏暗的光照在小寸精壮的肌肉上，实在撩人，惹得这些女的把持不住，一个个恨不得深深能把自己融进他身上……
“喝多了，陆离，你喝多了……”舒晓一把夺过酒杯。
“不喝多……睡不着……”陆离苍凉一笑，又往一女的那儿夺了一杯酒一口吞去。
陆离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手机，屏幕次得他皱了皱眉，长指在屏幕上一滑拉，拨出去了……
安静的房子里，一阵电话铃声将念之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她很庆幸刚才自己睡着了一会儿。
她看了眼熟悉的号码，已经半夜里，这么晚了有事？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喂？”
手机瞬间像个噪音机，耳边突然传来各种刺耳的腌臜，所有的纸醉金迷一股脑全塞过来，她恨不得赶快关掉。
通话中，陆离的手机什么时候打开的，舒晓看着亮着的屏幕心都惊了一下。
“喂？”
“喂，陆离？”
……
念之强忍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捏住这个像是随时会爆炸，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手机。
电话还未挂断，这是陆离的私人手机，舒晓瘪了瘪嘴看着通话名称：“安安？”
“你找陆离什么事？”包房里音乐太过嘈杂，舒晓扯着嗓子吼着。
念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克制住颤音：“你，是谁？陆离呢？”
“他……他加班儿呢，不太，方便……”舒晓朝着醉得迷糊的陆离看了一眼随口敷衍道，心想着这小子哪来的情债啊。
舒晓哥，来我敬你一杯嘛……
来，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真是酥麻入骨，娇嗔妩媚啊！
“……那，你们忙吧！”
她垂下了眼帘，觉得鼻尖有些发酸，说不上多难过，毕竟她也不意外，只是在她用理性，自卑和淡漠层层包裹起的心，又被人冷不防的划了一道口子。
念之觉得自己有点疼，有点想哭，却又因为看不见的伤口，找不着理由。
念之挂断了电话，电话里女人酥麻绵软的声音像针刺一样直直扎入心里，她感到身体有些发抖，眼圈红了。
她喝了好多水，还是觉得恶心！
手机屏幕还没熄，又推送来几条：
《黎诺不敌虞念之，被压制多年》
《虞念之系身后强大后台》
……
经这一折腾，她睡意全无，她觉得有一根冰冷的铁箍缠绕在心口上，慢慢的收紧，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念之扯开被子，脚踝又开始红肿了，筋脉处冒着血珠，有些发紫很难看，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连一副好的皮囊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