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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日暮不相离,生世不相忘

十二月份下旬的灵州,气温已经骤降,大街上的行人无不裹紧着棉衣,在瑟瑟寒风中颤颤巍巍踽踽独行。

  街上两旁的梧桐伸展着光秃的枝干顽强地抵御着冬季积攒的寒意,生命就是这样吧,有凋零,有挣扎,有新生,有希望。

  “是不是很冷,我把衣服给你。”路小羽说完就要脱身上的外套。

  余欢连忙握住路小羽的手,“你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要是冻坏了,我才不要当你的全职保姆。”

  “那我真想冻感冒,最好发烧到四十度的那种,我还没有被你好好照顾过呢!”路小羽说完,非常迅速脱下了外套。

  “你就那么缺爱啊?”余欢朝小羽白了一眼。“赶紧穿上,你要不穿,那我也不穿了,陪你一起感冒好不好?”余欢也顺势要脱衣服。

  过往的行人看着这对情侣很是不解不时投来一阵贻笑。

  “好,我真服了你了,你也穿上。”路小羽赶紧把余欢衣服往上拉,然后自己也穿上了外套。

  “哈哈,”余欢忍不住大笑起来,“路小羽,你看别人都在看咱俩的笑话。”

  路小羽有点呆头呆脑,“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啊,笑你是个傻子!”余欢笑得花枝乱颤。

  那笑很有感染力,惹得路小羽一本正经盯着她不愿意挪开视线,“你真好看。”

  “花痴啊你!”余欢纤细的手一把拍过路小羽的头,然后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朝他抛了个媚眼,“那你说说我有多好看?”

  路小羽想了想,“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可真俗,用了上千年的词形容过千千万万的女子,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余欢撇了撇那樱桃小嘴,故作生气的样子。

  路小羽挠了挠头,很是为难,过了半晌,才挤出十个字,“日暮不相忘,生世不相离。”

  余欢笑了,眼里笑出了点点星光。

  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把余欢送到楼下,路小羽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我到了,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余欢轻启薄唇,淡淡地说。

  “好吧,那我明天下了班再来找你。”路小羽温柔地看着余欢。

  余欢点了点头,“嗯。”

  临走前,余欢在路小羽的脸颊上用她那浅朱丹唇轻柔地留下一个吻,那一刻路小羽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留,没有分别,不需要离开。

  可世上再美的风景都会枯,再长的旅途总有尽头,没有不散的温柔,也没有不旧的时光。

  送走路小羽,余欢正准备上楼,一声汽车喇叭突然响起,余欢转过头望去,是白浒,她忘了今天是星期一。

  余欢紧蹙着眉,刚才那脸上的喜悦也已消失不见,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那辆劳斯莱斯。

  车缓慢地行驶在灵净路,白浒冷冷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余欢。她头微微后仰靠在椅枕上,柔如丝绸的细发慵懒地散开,微低的领口露出小性感的锁骨,两弯似蹙非蹙柳叶眉,眼藏秋波,鼻翼温润如玉,如晚霞般明艳的丹唇,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仪态万千。

  “白浒,刚才你都看到了吗?”余欢头倚在手臂上,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

  “嗯。”白浒点点头。

  余欢眼里露出一丝痛苦,她恨这个世界的造化弄人,为什么又要出现一个路小羽,她厌倦了这种背着躯壳的生活,她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我不会告诉万哥,但是你得做出选择。”白浒很平静,他看惯了这种人与人之间为了交易取舍自己的利益,谁都不例外,不过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性。

  余欢沉默了,选择?她倒希望只是一个选择那么简单,万赋良做过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她哪里有选择的权利,不过是有钱人高兴时玩耍的提线木偶。

  车开进了灵州西郊一处豪华别墅,余欢下了车,她拿出化妆镜端详了一会,又补了点妆,才肯迈了步子往别墅走去。

  “万哥,我来了。”余欢强颜欢笑,努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万赋良坐在红木椅上,他微微抬了头,那金丝镜框下那犀利的双眼,只轻轻示意,白浒便心领神会退出房门离开。

  “来,过来,到我这来。”万赋良一脸的谦谦笑意。

  余欢犹豫了几秒,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坐在了万赋良的大腿上。

  她把视线落在墙角那盆碧绿的天堂鸟上,尽管身体被万赋良那臂弯环住,那眼里的星光却一直在躲闪逃避万赋良那热烈的迷意。

  她不似从前的气定神闲,风骨柔情,从前一切的温柔与娇媚信手捏来,自然洒脱。此刻的她,试图收起曾经令无数男人着迷的风情,那份拘谨和犹豫却反而让万赋良更加痴迷。

  那盆天堂鸟在余欢眼里一点点变得模糊,直至那点翠绿在她悲凉的双眸里慢慢消失。

  “余欢,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可以不用来了。”万赋良伏在她温软的背上,手指轻轻拂过那细腻如脂的皮肤。

  余欢侧过头看着万赋良那张脸,那张儒雅闲然的脸,苦笑了一声,“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不可以骗我。”万赋良眼里掠过一丝冷酷和绝情。

  余欢开始紧张起来,嘴角微微抽动,她想爬起来,却被万赋良用手臂狠狠地压住。

  “余欢,我是喜欢你,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你的资本。我有我的原则,我能给你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余欢被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她的眼角泛出泪光,她不愿意放低自己,也不想为自己求饶。要是从前,她定能化解一切,可是现在,她内心的倔强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看着余欢眼里那一股子冷傲与决然,万赋良结实的手臂慢慢放松了,“弄疼你了吗?”他又轻声问道。

  一滴泪顺着余欢绝美的脸缓缓流过唇廓,她幽怨地盯着万赋良,那丝带着冷静的绝望让万赋良突然有些不忍心。

  “好了,你走吧。”万赋良心软了,他见过那么多女子,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唯唯诺诺,唯命是从,没有哪一个可以像余欢一样冷静地与他对抗,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冷意又会有几个人可以懂?

  余欢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打开门的一刹那,她又犹豫了,她踱步回来从包里拿出那块翡翠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个太贵重了,我要不起。谢谢!”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万赋良怔住了,那骄傲的眼里已经填满了失落,他坐在床上,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回到车上,白浒已等候多时。

  “这是你今天的酬劳。”白浒递给余欢一个厚厚的信封。

  余欢鄙夷地看着那个信封,无动于衷。

  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为什么?”余欢语气带着愤怒,她知道不是白浒的错。

  白浒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了解白浒,可是她相信他。

  半晌,白浒才吐出几个字,“替你逼自己一把。”

  白浒打开了音响,里面传来一首枪炮玫瑰的《Don't cry》。

  “Don't U cry tonight,Baby maybe someday,Don't U cry,Don't U ever cry…”

  余欢低着头,头发散落下来,她纤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嘤嘤的哭声像是从一个无底的深坑中传出,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白浒把车开得很慢很慢,他递给余欢一包纸巾,又不时从后视镜看那个妆已哭花的女孩。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余欢,也许余欢也不需要。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他本可以信守对余欢的承诺然后冷眼旁观,可是他看过太多的前车之鉴,那些如同余欢一样美丽的女孩,因为贪欲因为恃娇因为无知一步步把自己逼入无法回头的境地。他隐隐觉得余欢与众不同,也许是因为她太过于美丽,也许出于一个男人的保护欲,也许…总之让他视而不见他却做不到。

  “你先别走,等我一会。”余欢下车前对白浒请求。

  看着余欢窈窕绰约的身姿走进楼里,白浒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那冷峻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怅惘,他无法排解那无端的情绪,只能任由那无言的愁郁在脑子里四散游离。

  余欢提了一个黑色纸袋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这是万哥给我的,分文不少,你帮我还回去。”

  白浒没有说话,他停顿了几秒,启动了发动机,然后将那辆黑色劳斯莱斯驶入无边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