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听俞老先生点名一时有些愕然,见他二人都盯着自己看也冷静下俩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郑重回复:“他二人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了罢了。”说着冲林江溢点了点头回头看着俞竹说,“哥哥所言不差,他的出发点是要结果,且不说官场,便是俗事纠纷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和难处,不能事事都一针见血理个明明白白,官场人心诡谲多的是推皮球扯旁人的事,哥哥官微言轻,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说了也无用反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更甚者适得其反,他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的权势才可以,无可避免地同他们走到了一起,但他本心使然本意不变,纵然多了些官场圆滑习气也是为了达到最初好的目的,若是一味讲究清廉正直,先不说会不会格格不入被人排斥当作敌手,怕是第一次开口进言就会惹怒官威葬送前途,还谈何解民心达民意?”
说罢等了片刻又接着宽慰道:“俞兄的想法便是这世间难得的清流,你的心志淳朴意志坚定,若是为官便是千里挑一的名士将才,只是你的性子太过刚烈执拗,怕是在官场纠葛中容易自伤自弃,你要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看看到底是过程态度重要,还是结果目的重要,百姓要的是你的大义凌然还是安生立命?”
俞竹听过她这番话迟迟不曾再开口,只是神情颤动伫立原地久久难以平息情绪,半晌后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朝乔乔林江溢鞠躬惭愧道:“是我想得浅薄了,想来这也是老师不愿让我涉足官场的原因吧。”
一旁的俞老先生见状也叹口气说道:“我一直忧心于此,只是不知这样不放你是对还是错。”
乔乔见他情绪感伤一时心生感慨:“俞公子义薄云天,坦诚直率,倒不似一般文人那样墨染桎梏因循守旧,行事说话也颇有义士风范,且极富家国情怀勇气可嘉,若是能立政肯定能建功立业,老先生定然也是正是因此对他多有栽培,心生藉慰,如此想来,也定是为他此番作为忧心,先生是担心以公子的性情怕不适合在朝堂立足,否则以俞公子的才情志向,想必封官晋爵不在话下,只是公子虽才华四溢见识超群,却也太过热心正直冲动好胜,先生是担心他容易被奸佞小人利用陷害,反而将自己置身于不利之境。先生爱子心切,我心感怀尤甚。”
“乔姑娘,你与俞竹性格相像,却比他多心思更为缜密亦有武艺榜身,如今你能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也是难得,俞竹能有你这样的知己我也放心一些,只是还需得你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老先生但说无妨。”
“这当今天子的皇位来路不正,应被天下人所诟病,且弑兄弑父有悖人伦朝纲,你当如何看待?”
俞老先生此话一出,惊得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出声,皆惶恐地看着紧张不已,乔乔虽心下震惊,却也知晓他此话何意,暗暗稳了稳心绪,不等其他人开口质疑便坦说:“不怎么看,且不论我如何看待并无法左右任何局势变化,先说这天下大势已定,百姓自得其所,况且这不平之事在每个年代每个统治者名下都先有耳闻,单单没有战乱流离便已是幸事,就算说破又如何?难道是为这世间百姓讨个公道吗?那公道是皇家权贵的,不是百姓家的,政事动荡与他们而言便是劫难,更是要以一城百姓为赌注的博弈,还谈什么民生大道,反而是生灵涂炭动辄得咎罢了,再者就算是他是个违天下大不讳的皇帝,轼兄弑父已经是前朝旧事,百姓刚从那场变革中逃离出来便又要付诸劫难就是明君所为吗?依我看,这世间谁做皇帝怎么成为皇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个明君,心中有没有百姓,当今天子执政这么多年,功亦大于过,可若是他日他弃百姓不顾,便是一普通人举兵造反我也随他一起,翻了这皇朝帝君自立为王明断天下事皆自我手!”
俞老先生闻言由轻到重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说罢便要扶着椅子站起来,俞竹急忙上前去搀扶,俞老先生一手扶着拐杖一手被俞竹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到乔乔跟前说道:“乔姑娘,我桃李无数,可每当我问出这个问题他们或吞吞吐吐,或静默不语,或言辞虚浮,能够在第一时间情真意切地说出这等话的人,俞竹是一个,你是一个!老夫年事已高,不入朝堂不辩政事,可这家国情怀立身立命的本心又怎能轻易丢弃!关键时候只有懂自己的人才能劝得进去几分,老夫知道他心高志远,我这一生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爱徒,若他日你与俞竹见解相投成为知己,只有你能在必要时候悬崖勒马拉他一把,切莫让他意气用事,老夫就拜托你了!”
俞竹扶着老先生的手一顿,已是颤声说:“老师······”俞老闻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回头恳切地看向乔乔。
乔乔定定地看了俞竹一眼,躬身向俞老先生行礼郑重答复:“老先生放心,日后我定会全力扶助俞竹,不论他为官为民,我会用我最大能力护他周全。”
俞老先生听完她的回答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对众人交待:“如此你们便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同俞竹交待。”
俞竹见老先生第一次这般严肃送客,起身将三人送至门口对乔乔说:“乔姑娘,多谢你。”
乔乔对他摆了摆手笑着说:“好啦,这是应该的,知己嘛!你快回去吧,老先生还等着呢。”说罢三人转身离去了。
俞竹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也很是疑惑隐隐觉得俞老这般不寻常,怕是要交代自己的事情很严重,环顾四周将门合上后回到老先生身旁站定,“老师,您请说。”
屋内此刻只有两人,俞老先生放下往日的严肃亲和地看着俞竹说:“孩子,你是被我养大的,你可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父母?”俞竹闻言很是震惊,自己自打有记忆便是被老先生抚养长大的,虽然好奇却也从未提及半分对父母的想法,于他而言不论出于怎样的处境,生而不养便不必再提惹来俞老悲怀,此刻俞老主动提及心里先是震惊之余也生出一种奇特的念头来,“老师所言何意?”
“我知道你这孩子明事理,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我都瞒着你,我原以为这样是对你好,可他们说的对,你不可能背负着不清不楚的身世走一辈子,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来做决定。”
“老师,您于我而言便是父亲,便是家人,我不再需要别人了,我只知道我生来就是孤儿,是您把我养大的!”俞竹一时只觉得心里不安窜动,俞老的话语神情太过凝重一时不知如何以对。
“孩子,你本不是孤儿,可眼下,你却是真的孤儿了。”
“老师,这···这话是什么意思?”俞竹心下就像买了一颗不定时的雷,就在这一刻蠢蠢欲动嚣张撞击,他不敢深入去想,他怕这个念头一旦开始便是不覆···还来不及做何回答就听到:
“业明太子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