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燕国女子
第二十五章：
她叫姬妱，是老阿喀给她的名字，也是她唯一会写的两个汉字。
老阿喀是她的祖母，也是她的母亲，她是被姬家捡回去的孩子。至于她到底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老阿喀很喜爱她，她生得漂亮，幼时便有人偷偷打她的主意，她与老阿喀走在路上，就会有男人回头多看她几眼，等她再长大了些的时候，她才明白那些男人的眼神的意义。
姬家在燕国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她的父亲也就是将她捡回来的男人，没有娶妻，没有子嗣，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慈祥的老阿喀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每次一提就会大发脾气，吓得她直哆嗦，她不愿意老阿喀生气，所以再也不敢问了。还好，父亲很宠爱她，将她视为己出，老阿喀更是对她好上加好，事事都依着她。
等她无忧无虑地长到十三岁时，她的父亲去世了，老阿喀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姬家没有了顶梁柱无疑是失去了整片天，原本还算富足的日子一下子破裂了。老阿喀将仆人全部遣散，住的房子也越来越小，她不得不跟着老阿喀做起卖花的生意。
燕国在最北的地方，那里常年寒冷，所以人们格外看重有花的地方，认为有花生长的地方便是幸福的宝地。而最后一次搬家，她们便搬到了‘幸福’，那里荒无人烟，却长了大片的花儿，为了维持生计，她便摘了漂亮的花再走过长长的一段路，与愿意收下花的人换些用的吃的。
又过了几年，等她长到十六时，老阿喀永远离开了她，临走时老阿喀慈祥地拉住她的手，说了一夜的话，等到晨曦来临时，她闭上眼像睡着了一般，但姬妱知道，最疼爱自己的人永远不会醒来了。
她将她埋在花丛中，希望她在天上幸福。
她依旧过着以花换吃食的生活，她的美貌引得方圆百里的人都来求她的花朵，其实就是为了多看她一眼，她很聪明，知道如何利用自身条件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只要有人来她就笑，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笑得比花还美，女人嫉妒她，男人垂涎于她，但她都不在乎，人，只要能够‘幸福’，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
她以为，一生便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从她门前经过。
那女子蒙着白色面纱，穿了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漂亮的白衣服，衣服上的花纹是金丝线所纺，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很是晃眼。而她坐在一匹白马上，显得那么高贵冷艳，眼神睥睨，让人移不开眼。
她从白马上下来，向她讨口水喝。
小妱便让她进了屋，给她到了碗水。
小妱趁着女子喝水休息之时，她的眼睛看着女子的衣裙，忍不住问道：“姐姐从哪里来？我猜您应该不是燕国人呢。”
女子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大煜国。”
小妱心里‘咯噔’一跳。
“姐姐是大煜国的人？”
老阿喀说过大煜国，那也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天真的姬妱显得很是开心，“姐姐，你可以带我去大煜国吗？”
女子挑挑眉，问道：“你去大煜国做什么？”
姬妱连忙说道：“我想去大煜国，我什么都可以做！姐姐要是能带我一程！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这张美得甚至有些妖冶的脸，那眼中带着渴望甚至是苛求，女子细细打量着，默不作声。
姬妱以为她不愿意，又连忙说道：“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求求您了，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子笑了笑，“那你……可以做什么呢？”
姬妱想了想，“您需要我做什么，即使我不会，我也可以学！”
白衣女子笑得更欢，“你知道吗，有些东西并不是人学了就会了，她一生下来就能拥有这些东西，别人学也学不来，是上天给她的礼物……”
“你想去大煜国，那我带你一程又有何妨？”
姬妱并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但是听见她答应了，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走时，她什么也没带，什么她也不需要。
她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真的会离开燕国去大煜！
白衣女子拉她上马，她坐在她的身后，她闭着眼默念着，阿喀！我要去‘天堂’了！您也一定为我高兴吧！
女子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腰侧，说道：“抱紧我，可别摔下马。”
她连忙听话地抱住她，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女子身上的香味是清淡的花香，她闻着这味道觉得很安心，于是便靠在她的背上睡了过去。
姬妱永远记得，那时的她连梦里都在想象大煜国会是什么样子。
是她做过的最美妙的梦。
……
今夜，金香楼。
几位衣冠华丽的男子高声谈笑。
“这金香楼的美娘子已经如此美貌，也不知天子内院佳人妃子会有多美，会比这些……还美？”
“阁下此话，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大煜国的人，起码不是帝都人……”
“哦？何出此言？”
“这大煜当今圣上不好美色，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我们如今这位圣主，独宠一位妃子，这本该一年一秀选，但在位十年，只选了一回。这就算天下有再多的美人，你说他自个儿不要，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啧啧，“看来，大煜国国运如此昌盛，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是有位‘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痴情君主啊！”
此话一出，众人一齐发笑，笑完也就忘却了……
与之邻桌正坐着文珏。
此前他来时，楼上厢房已被人包下了。
文珏是常客，对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上楼时却被小厮拦下，“文公子大驾，可又来找念卿卿姑娘吧。”
文珏摆摆手，笑说：“不，找间上好的雅舍，再备桌酒菜，我今日会朋友。”
小厮一听，面露难色，“文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除了卿卿姑娘那儿，便没有多余了，今日来人实在太多，对不住对不住……”
小厮话音刚落，只听见楼上传来一男子放肆的笑声。
文珏挑眉一笑，这声音他倒是有些熟悉，便问：“是慕容府的人？”
小厮回道：“是，今夜慕容府的大公子带了人来……”文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那不打搅慕容公子兴致了，你便在楼下为我设一桌吧，挑好位置。”
小厮点头回了声“是”，连忙去为他打点去了。
文珏抬眼看了看那声音的方向，嘴角藏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沈择风匆匆而来，门口小厮连忙谄笑着贴了上来，“恭迎沈公子大驾！文公子吩咐过了，小的这就领您前去。”沈择风正想问怎么知道他就是要等的那个人，但转念一想，这种地方的人眼见力自然非比寻常。于是笑道，“有劳了……”
小厮受宠若惊，回道：“公子实在客气。”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花鸟屏风之后，终于到了文珏桌旁，沈择风从袖里取出一锭银子扔到小厮手中，“退下吧！”
小厮低头哈腰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此刻，文珏早已经候了他多时，这歌舞看了一轮又一轮，看得他心生厌烦。
“我迟了，文珏不用你说，我自罚三杯！”说完自顾自地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这街上人真多，哦对了，我来时见到你妹妹了，还有那上次的小姑娘。”
文珏点点头，不咸不淡的说：“嗯，也好。”她闷了这么多日，也该是出来放松放松心情，想来应该是阿容陪着一起的。
“也好？”沈择风觉得有些奇怪，“你平日最爱你这妹妹，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怎么今日她乱跑出来你也不管了？”
文珏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与你何干？”
沈择风哑口无言，环顾四周，人多嘈杂。
“这金香楼怎么连个安静些的厢房也没有，也不过如此……”他顿了顿，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文珏，“还是说，你舍不得多花几个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常客！”
文珏简直不想理睬他，要不是修养好，早就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楼上慕容恭包了，坐在这实在是委屈你沈大公子了！”
沈择风一听，“慕容恭？哦想起来了，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屁滚尿流呢！”
说起这件事，沈择风记得幼时，嚣张跋扈的小慕容恭看不惯一向温和有礼的小文珏，便想找他的不是。
他寻得机会挡住文珏的去路，骂骂咧咧的说，“爷早就看不惯你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姓文的不光彩！”
文珏一向不爱与人争执，却也因为这样的话而气极，“我家都是纯良之辈！哪里不光彩！”
慕容恭走上前扯起文珏胸前衣服，恶狠狠的说：“就是不光彩！我爹爹说的！我今天非要打你这个不光彩的！”说着便举起拳头要揍他。
文珏不是他的对手，却并不惧怕，握紧了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沈择风及时赶到，挡在文珏身前，慕容恭以为眼前比他矮上半个头的沈择风是个好欺负的家伙，“来了个不怕死的！那爷先打你这个出头鸟！”说完放开了文珏，冲向了沈择风，还未等他动手，沈择风不过几下便将慕容恭打了个鼻青脸肿。
“你再敢找小珏的麻烦！我就打的你全家都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