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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飞灰绢帕

与南陵林氏相仿,北邙云氏嫡系也有家传秘术——一是医理,二是玄术。

  北邙云氏是玄门世家之首,玄门世家不归皇族约束,如果北邙云氏想,完全可以与苏氏一族平起平坐,这也是苏坤在云微面向从来只称其为“云兄”的原因之一。

  如果云微说这有用来镇压的东西有什么不对,那就是真错了,云微自幼受这些东西耳濡目染,眼力极佳,根本不可能看错。

  接下来,云微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门上的符箓上,走近几步,细细审视着这张符箓,突然他手指一发力,符箓被他扯了下来。

  “这符箓是谁画的?”云微脸色严肃得可怕,小蛇细碧缩在他的怀中不敢出来,“这符箓虽然也是我们玄门常用的一种,但不是驱鬼去邪,而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间带着悚然之感,“是困鬼之法。”

  “危言耸听。”林筠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神棍就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故弄玄虚,在我们南陵林氏,说这些话可是要受水刑的!”

  “楚湘,虽然你不信这些,对此也要怀有三分敬畏之心。”苏墨轻声道,“神鬼之事又有谁能完全否认呢?”

  林筠含糊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决定保留意见。

  “殿下此言有理。”云微继续道,“前几日微从密道进入类凰宫时,发现一处诡异的地方。”

  “诡异的地方?”苏墨问。

  云微点了点头:“虽然类凰宫无人居住,也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但是类凰宫宫里地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虽是如此,但类凰宫青砖上的灰尘却没有人走过的迹象,就像是谁来打扫过类凰宫,然后凭空从宫里消失了。”

  这一席话说得苏墨后背微微发凉,要是真像云微所说的这样,这类凰宫真是古怪邪门到了极处。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漫天飞灰,除了有幕篱遮挡的苏墨得以幸免外,其他人都被当即吹了个灰头土脸。

  “哪来的这么大灰!”苏坤挡着眼睛,咒骂道,但马上就闭了嘴,以免把灰吃进去。

  这飞灰与日常洒扫所要打理干净的灰尘不同,倒像是什么东西焚烧过的灰烬。苏墨眉头一皱,不安的预感萦在心头,难以挥却。

  “这是?”云微指尖拦住了一抹灰,眸光一闪,声音骤然一变,“但是这里一定有什么人来过,就在这近几日!”

  “近几日?殿下和我来过。”林筠懒懒地抬眼扫了云微一眼,“你要是根据这青苔剥落判断,我实在无言以对,因为我本身就是从墙跳进类凰宫中的。”

  说着,林筠身形一纵,径直跳到了墙上,居高临下望着云微:“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自打林筠与云微各自将自己的出身坦诚公布,两人的关系就有点儿怪怪的,那倒不是什么家族之间衍生的恨意,反而像是互相较着劲压对方一头。

  “非也。”云微摇了摇头,细碧顺势从他肩头滑落,隐没在了草间,不一会儿,便衔回了一方色彩明丽的绢帕,云微俯下身去掸了掸绢帕上的尘土。绢帕上用金线绣着的花样分外眼熟——四龙攒凤。

  “你是说,这是安美人的鬼魂作祟?”苏坤拿过绢帕,翻来覆去看了看,下意识问道。

  “神鬼之谈纵是有,又谁见过呢?装神弄鬼掩饰本心的倒是不少。”云微爱抚地摸了摸细碧的头,不慌不忙道,“反正陛下见到了林侍读的功夫,殿下的意思并不难猜想,此物来得奇怪,皇上何不好好查查?”

  四龙攒凤的绣文内蕴着常人不知的玄机,若不是经过安美人的解说很难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图样,若是如此……

  苏坤眉头皱得都快拧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地凑到苏墨身边,不确定地问:“墨儿,我眼睛今天没出什么问题吧?我怎么感觉这花样与我们之前见过的有点儿不一样?”

  确实,这花样绣得不错,四龙祥云,凤翎耀目,活灵活现,精致绝伦,不过比起荷包上的四龙攒凤花样与玉玺上的雕花皆是侧重于凤,四龙是陪衬,而眼前这绢帕的侧重点完全在龙身上,虽然凤凰在中间振翅欲飞,但要是不注意还真能忽略它。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几乎是相同的花样,却有着几乎完全相反的感觉?

  文乃心声,绣纹亦可表露心志。若是如此,再加上当年安美人出身以女为尊的安岚国,便不能判断此物的来历了。

  这绢帕还很新,一角有着烧焦的痕迹,前日下雨,但绢帕表面并无泥痕,显然沦落在此处最多不过三两天。这帕子虽然轻软,但四角缀着玲珑珠玉,不像是自用之物,倒像是供奉之物。

  既然是供奉之物,那刚才的灰莫不是……

  苏墨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她看向苏坤发青的脸色时,还是决定不说出刚才那阵灰的可能了。

  类凰宫破落偏僻,阴森难行,如果不是特地前来在类凰宫前供奉也实在没有第二个解释了。但安美人诞下鬼胎祸乱宫中,时人谓之不详,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特地去供奉呢?

  特地供奉不祥之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与之交好,悼年华已逝,此去难追;而是曾经陷害,心怀鬼胎,惧其夜半索魂,供奉祈求宽赦。

  与安美人交好的人她倒是不知道,但要是陷害过安美人的呢?后宫六院恐怕都脱不了干系吧?

  当年安昭仪宠冠六宫,分位虽然不高不低,但风头仅在皇后之下,后宫女子为了圣宠争风吃醋彼此陷害之事不胜枚举,要说哪个得宠的女子不经历点儿风波,那皇上就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哪方面做得不足了。

  “现在除了萧程二位太妃,还有没有其他贵人住在宫中?”苏墨定了定神,询问道。

  苏坤摇了摇头:“自先皇驾崩,宫中无嗣的各位贵人都被遣送到明华殿修行。不过墨儿,你问这做什么?”

  苏墨颇具深意地笑了笑,将帕子在苏坤眼前晃了晃:“自然是大致上对这帕子的来历有些许猜想,哥哥要不要听听?”

  苏坤将苏墨的想法猜出了七八分,但依旧委婉地表示了反对:“我感觉这四龙攒凤只不过是仿制的,只不过仿制得精妙一点儿,但基本没有原来安美人的神韵,要是就此就这么大张旗鼓地调查这帕子,惊扰了两位太妃就不好了。”

  二位太妃一位是苏坤的养母,一位是苏墨的养母,这绢帕料子一眼看上去就是内造上用之物,不管查到了哪个宫里都会让一方面上无光。

  苏坤都说到这份儿上,显然他的想法与她的相差无几,两位太妃都是极其尊贵的人,要是牵扯出她们与妖女安美人有交情或当年把安美人陷害为妖女,这对她们的名声可是有害无益。

  再加上这几年安岚侯也开始托大了,苏氏王朝式微,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复兴故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这个时候传出了当年安岚公主枉死,那他们借着这个由头起兵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测的事。

  “殿下不必烦恼,只要天知地知在场诸人知,不让外人知晓便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林筠悄然绕到她身后,轻声在耳边献计,“殿下何不放出其他无关紧要消息混淆视听,将本身的来意隐藏在暗处,就算对方早有准备,也必然不会每一步都能看出殿下的陷阱。”

  苏墨轻轻点头,正巧看见云微也正在苏坤耳边窃窃私语,见苏坤眉间的三分喜色,大抵上云微所说的话与林筠差不了哪去。

  突然只听一阵衣服窸窣之声,四人连忙隐没在比人高的草后,只见两个宫女探头探脑地看向类凰宫宫门,满面惊悸,谁也没敢向更远处看一眼。

  一个年幼宫女只看了一眼就缩到了身边的年长宫女身后,声音尖利,惊悚之意不加掩饰的流露更为骇人:“是真的么?萧太妃宫里的可儿就是看了类凰宫一眼就……”

  “快走吧,虽是这白日,但要是冲撞了就不好了。”年长宫女催促道,拖着她匆匆远去。

  苏墨嘴边漾起淡淡的笑意:“哥哥,看来我有必要去一趟萧太妃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