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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阳宫外有一片不大的竹林,脚下是青石板的小路的,她还没有搬到公主府居住的时候,住在上阳宫一惯爱走这条小路,她刚刚转了个弯,便远远瞧见对面迎来个人,金冠墨发,玄衣墨袍。

  高妙仪有些颤抖,难掩心中愤恨之情,平阳候世子裴元景,他是灭国仇人,是冷血无情刽子手,是草芥人命的狗东西,用世间最难听的语言都不足以形容他。

  不过高妙仪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向对方看去。

  裴元景生的很好看,是那种艳郎独绝,世无其二的好看,长相同他这个人一样张扬,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只是他一向对人疏离,那双好好看的眸子里透不出什么感情。

  母后曾跟她说过一个人的性情是可以从长相看出来的,当时她只觉得以貌取人肤浅的很,现在她觉得很有道理裴元景虽然生的好看,却是个刻薄相,怪不得如此狼心狗肺,坏的人神共愤。

  “见过扶风公主殿下。”他对她行的是君臣礼,举手投足尽显优雅,礼数周到找不出一丝错处。裴元景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墨发垂落,一身玄色朝服只有他能穿出姿容二字。

  高妙仪现在对他无可奈何,心里咒骂面前这个伪君子,窃国贼,却还是开口“裴郎君不必多礼,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恭送殿下”裴元景抬眼看向那一抹月白的身影,眼神透着意味不明的探究,她很少穿的这样素净,今日眼神冰冷语气生硬,似乎对他很是不满,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朝服,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皇后郑玉容的凤仪殿内,高妙仪正小口吃着白玉小碗里的糖蒸酥酪,上面点缀着几朵玫瑰花瓣,看起来色味俱佳,她不爱吃甜的,小时候她娇纵任性,一个不称心就又哭又闹,旁人只能用糖糕蜜饯哄着,以至于她现在看见什么甜的,就觉得腻得慌,可是母后宫中糖蒸酥酪她好多年没吃了,馋的很,不消一会一小碗就进了高妙仪的肚子。

  侍中郑家有四个女儿,皇后郑玉容并不是嫡长女,但是那年嫡长女郑婉蓉因病逝世,入宫选秀的任务就到了郑玉容的头上,她入宫二十一载,从婕妤到皇后,先后诞下一子两女,高妙仪是她的小女儿,是大宁现在唯一的公主。

  大女儿临安公主高敬仪在上元四十九年嫁与吴国和亲,自此再未见过面。

  皇后在端坐在金丝檀木的小圆桌旁优雅地品茶,琉璃色皇后宫装逶迤其下,臻首峨眉,妆容艳丽,犹见当年是何等姿容绝世。

  “圣人……。”李内监一声尖锐地开嗓,就被太宣皇帝制止了,他摆了摆手,刘内侍立刻就明白了,也没再张嘴,只守在门口。

  皇后起身行礼“见过圣上。”

  高妙仪放下白玉小碗“儿参见父皇。”

  “快,都起来。”太宣皇帝牵着皇后的手,转身看着高妙仪“朕怎么觉得扶风今日乖巧的很呐。”

  前世父皇惯爱叫她的封号,不爱叫她的名字,她还有些不满,如今只觉得亲切,随即乖巧地应答“难道儿臣不是每一天都这么乖巧吗?”

  太宣皇帝已到不惑之年,虽然君主气度不减,但脸上也有难以掩饰的疲惫之感,她的父皇为国事操劳才积劳成疾,最后药石无医。她虽然知道,可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高妙仪起身拉着太宣皇帝的衣角撒娇“儿有件事想跟父皇商量。”太宣瞧这小祖宗的架势哪像是商量?他要是不答应这小祖宗怕是不会放手。

  “什么事,你且说与朕听听。”

  “儿不想学诗词礼乐,儿想学国策和兵法,父皇您就答应儿吧。”高妙仪惯会撒娇,声音甜糯,嘟着小嘴神情委屈,看起来可怜兮兮,她用这招百试不爽。

  “为何忽然想学国策?”太宣皇帝有些疑惑,扶风娇纵向来不爱读枯燥无味的书,大宁女子必读的女诫更是半个字都没有读,倒是对坊间话本很感兴趣。

  皇后在一旁没有插话却也好奇。

  “儿想为父皇分忧。”高妙仪没有撒谎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哈哈。”太宣皇帝笑的爽朗“我儿倒是直言不讳。”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忌,直言“妙儿不可无理,女儿家是不能学习国策的。”

  太宣皇帝制止了皇后的训斥,他这辈子子嗣凋零,对这个小女儿极尽宠爱,扶风虽然有些娇纵但性子纯真可爱,倒是真想为他分忧的样子,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过也还好是个女儿身“朕准了。”

  “儿谢父皇恩典。”高妙仪眼睛里透着光彩,高兴的顾不上仪态,笑的能看见一口小白牙。

  回来上阳宫的路上,她又走到那片竹林,高妙仪叹了口气,前世走惯了的,想到在这遇见了裴元景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一张小脸,全然忘了刚才笑颜如花的自己。

  她闷闷地踢旁边的鱼缸把绸缎金丝菊花鞋子上坠的的金珠子都踢掉了,她也不理会继续踢,大瓷缸里养得是墨龙晴蝶尾鱼,她看见那鱼儿吓得到处乱窜才作罢,跟鱼又有关系呢。

  映月悄悄跟茗儿说“殿下这是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转眼就生这么大气?”

  茗儿摇了摇头“殿下的心思你别猜。”

  高妙仪转身就走了,换一条路走。

  茗儿和映月赶紧追上她。

  映月不解“殿下这都快到上阳宫门口了,对了,还有殿下的珠子,奴给你捡回来。”

  “不用,我不要了。”

  高妙仪踢鱼缸的时候,裴元景正巧在拐弯处,他知道高妙仪一惯爱走这条路,小时候就是如此,他本不顺路,饶是知道她看见自己会不痛快,却还是没忍住来了这条小路。

  他小时候住在宫里,自然知道小时候的高妙仪更是娇纵,稍不顺心便是又哭又闹,写字不准比她写的好看,放纸鸢不能比她飞得高,连今晚的月亮为什么不是圆的都能大闹一场。

  裴元景捡起鱼缸旁的金珠子,小小的一个镂空花纹的兔子,眼睛是个小小的红玉石,富贵又可爱,有点像它主人。

  有了这个认知,他指腹搓着珠子“你得给我作证是你主人不要你了,谁捡到就是谁的。”金珠子在晌午的阳光下有些刺眼,裴元景眯着眼,想起那个娇滴滴的高贵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