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锦绣丫鬟（二十四）

皇上脑中是有瑟娘子的音容笑貌存在着的，但是到底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瑟娘子于他也不过是个寻常路人，哪怕瑟娘子的绣像自己很喜欢，也不代表皇上会把瑟娘子当做什么很重要的人一直记在心中。

　　是以，皇上看着浮笙锦觉得她十分面善，但却没有把浮笙锦和瑟娘子联系在一起，前者是个小丫鬟，后者的样貌皇上已经记得极为模糊，皇上不认为这二人会有什么关系。

　　至于浮笙锦那轻而易举就可以调查到的身世，皇上还没有闲到有功夫派人去查这等小事。

　　皇上见浮笙锦一直低着脑袋，知道浮笙锦的小心谨慎，心里面笑了笑，觉得浮笙锦这个丫鬟年纪虽小，但是还算知事，不过面上皇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他身为皇上，随便多看谁几眼都有可能让那个人成为众之焦点，浮笙锦又是个小丫鬟，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皇上可不希望自己害了谁。

　　没多久，木嬷嬷就来到浮笙锦的旁边，轻轻碰了下浮笙锦的手肘。浮笙锦会意，低着头跟在木嬷嬷的身后，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殿，除了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离开。

　　周国公爷喝了一口烈酒，挥手把周围的那些个施筷的宫女挥开，等她们行礼退下后，他才对着老夫人轻声道：“母亲可是要把阿锦一直留在身边培养？”

　　周国公府的座位旁坐的人并不多，周国公爷现在又压低了声音，自然是不会有人偷听到的，只是坐在周国公爷的大夫人却是听了个正着，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浮笙锦平时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对于这种问题大夫人心中也是好奇得紧，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这会儿周国公爷问了，大夫人自然是想要知道答案的。

　　老夫人也是疼宠过身边那些个得力的丫鬟，只不过像这般的疼宠，大夫人入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只是因为浮笙锦的身世可怜，有一手好绣活，老夫人便更加心疼她吗？大夫人和周国公爷可不信，这其中必然是有别的原因。

　　这世界上身世可怜，绣活好的小丫头小厮可多了去了，老夫人为什么独独对浮笙锦这般偏爱呢？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放下筷子，对着他们两个解释道：“你们可知，瑟娘子为何会答应绣嫁衣？”

　　“不是出于对母亲您的尊敬吗？”大夫人不解，皱眉问道。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什么奥秘不成？

　　老夫人笑了一下，目光露出些许的怀念：“我也不怕被你们笑话，当初我刚嫁人的时候，那套嫁衣便是瑟娘子的母亲亲手绣制的。”

　　“世人皆说，瑟娘子的绣技无人可敌，但是她的母亲，她母亲的母亲，一直都是绣技极为高超的人，而且一直在宫中的御绣房做首席绣娘，先皇登基时穿的龙袍就是出自瑟娘子母亲之手。”

　　老夫人声音更低了，这等事情只有宫里的老人和她这般与先皇有些交情的人才知晓，寻常人等不可多听。

　　周国公爷和大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瑟娘子的上一辈还有这般的故事，对视一眼之后周国公爷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呢？母亲请继续说。”

　　“瑟娘子出生那年，她母亲求了先皇一个恩典，让瑟娘子出宫过自由日子。瑟娘子祖上确实是绣纺世家，他们不愿瑟娘子也一辈子困在皇宫里做绣活，先皇也谅解，同意了，让瑟娘子从小便在宫外生活。”

　　“十岁那年，瑟娘子的母亲去世，整个家族只剩下她一人，她原本就在刺绣方面极有天赋，之后更是用心，小小年纪就是整个大云朝有名的绣娘，及笄那年更是名满京城。”

　　“当今陛下出生后没几年，先皇想要找人绣绣像，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想了一番才想到瑟娘子身上，只是瑟娘子不愿掺和到皇宫的任何事情之中，这才有了先皇几次相求才求得绣像的事情出现。”

　　老夫人说到这里又看了皇上一眼，然后才接着道：“我能够穿上瑟娘子母亲绣制的嫁衣，还是先皇下的旨意，瑟娘子的母亲于宫中办事，自然是不会拒绝，我也因此见了年幼的瑟娘子一面，在她母亲去看瑟娘子的时候。”

　　“后来你们两个成亲了，我去求瑟娘子，瑟娘子还记得我。与其说她接了这样绣活是尊敬我，不如说这是她看在她母亲的份上。”

　　老夫人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喉，柔声道：“瑟娘子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温柔大方，她做起绣活来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所以您这是投桃报李？”看在瑟娘子的面子上，对浮笙锦格外的关照？

　　老夫人摇头，说道：“有这么一些原因在里头。也是阿锦自己招人疼，不然我也不会这般关照她。”

　　老夫人也没有心软到会因为瑟娘子的面子对浮笙锦这般好，是浮笙锦自己懂事，日日照顾老夫人尽心，老夫人感受到了浮笙锦对自己的尊敬和孺慕，这才会格外关照。

　　“那阿锦的将来……”大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刚才喝汤的时候不小心沾了些许在嘴角。

　　老夫人轻笑一声：“留在我身边多照顾着吧，不看瑟娘子的面子，她也是个可怜的，也不知道她那个兄长怎么样了。”

　　浮笙锦的哥哥在瑟娘子刚死后没多久就被渣爹送去参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说到底，浮笙锦现在唯一可以算得上亲人的，也就是那个哥哥了。

　　周国公爷说道：“我派人去查了，不久就会有消息。”

　　周国公爷当时只是一时兴起，派人去查一查浮笙锦的兄长的消息，现在老夫人问起来了，周国公爷便顺口说出来了。

　　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儿子面冷心善，对府里的下人一向是看似严厉，一旦入了他的眼，周国公爷不会亏待他们。

　　周国公爷肯派人去调查，不管是随心还是真心，老夫人都知道周国公爷这是看重浮笙锦的，心里面为浮笙锦高兴起来。

　　不论浮笙锦的未来如何，只要周国公府不倒，浮笙锦自己不做什么错事，她这辈子是不用为生计担忧了，周国公府自然是有能力养浮笙锦一辈子。

　　三人之后并没有再继续聊，国宴之上聊这个话题到底是不太合适的，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日后有机会在周国公府里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