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翟尧

只见陈甘聃将疯子暴力地往其他方向一拽，伸手扶起于完薇，对上了于完薇压抑得红红的双眼。脖间一抹猩红直戳人心，流了很多血。陈甘聃没有直接触摸到伤口，仅仅用指腹在边缘轻抚。心脏被揪地紧紧的，揉搓成一团，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自责和愧疚让陈甘聃心里怒火烧地旺盛，他心态有点炸。他本身就对于完薇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就好像男人看到弱小的女人都会怜香惜玉。于完薇不弱小，她是战斗力高强的绝美跟宠。可是要成为999级扛大刀刷爆副本的主角却没有绝美跟宠，那都是屁话。虽然他不是翟尧，不是于完薇的男朋友。陈甘聃倒也不介意为美人行侠仗义。

　　  “没事吧？”

　　  “没事，就伤了脖子……”于完薇脱氧般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气，肺部加速运作。她被吓到了，处于生死边缘的她到鬼门关里头走了一遭。

　　  正录视频直播的人们振臂欢呼“干得漂亮”，另外一群人团团围住疯子将其摁倒在地。闪光灯噼里啪啦在拍摄，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在场的观众都仿佛觉得那柄刀是横在自己的脖子前面，一时情绪无法平静，有的甚至比于完薇还要反应激烈，七嘴八舌地讨论过程之惊险。

　　  “跟我去医院。”陈甘聃握住于完薇的手臂。

　　  “不等警察来先吗？”

　　  于完薇话虽是这么说，还是口嫌体正直、乖乖地被陈甘聃牵着走出去。

　　  陈甘聃脸色不是太好看：“你需要照镜子看下伤势吗？”

　　  超市外，围上了一群不明觉厉的吃瓜群众，挤得出入口水泄不通，到处传着疯子要挟人质的爆炸新闻。牵于完薇的手走路太麻烦了，好几次都被强行插进来的老太给分开。陈甘聃直接搂住于完薇的肩膀，让于完薇半靠进陈甘聃的怀里，亦步亦趋。陈甘聃是个屏障，靠起来踏实、稳重，像一堵保护墙，护着她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本心有多虑，肢体接触令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陈甘聃全程忙着替于完薇开路，没有注意到她烧红的脸颊。

　　-

　　医院。

　　“谢谢。”

　　于完薇躺在病床上，医生走开没多久。麻药的劲儿还未消去。

　　伤口不浅，鲜血淋漓。来到急症室，就把小护士给吓了一跳。直接安排到了最紧急的队伍里实施抢救。好在医院离学校不远，救护及时，才没有生命垂危的风险。

　　陈甘聃守在门外，一声不吭，为于完薇办好了一切手续，默默等候着于完薇的苏醒。于完薇只知道她直到缝针的那一刻，心律都是不齐的，跟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清了受伤的前因后果，说到一半，就恍惚地睡着了，人事不省。睁眼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小护士和陈甘聃在床边照料着她。

　　她思索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至少她认为，她跟陈甘聃的感情应该不再陌生了。

　　“谢什么？”陈甘聃明知故问。就是想听于完薇感谢他的话。

　　“……”于完薇。

　　“我们等会要去警察局吗？”于完薇突然想起来这一点。

　　“不用，打了电话了，他们会过来。”

　　于完薇偷看到陈甘聃的微信会话列表，果真看到几条信息说「警察在来医院的路上。」

　　“你不回？”她狐疑地问，那几条信息还未点开，右上角冒着红点。

　　“现在回，刚刚在处理你的事。”陈甘聃倒是无所谓，感觉自己跟整件事情毫无瓜葛一样，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戳起手机屏。架势，分明那北京老汉在胡同里嗑瓜子儿的既视感。

　　为什么有哪里不对……

　　“怎么没人关心我呢？”

　　于完薇东摸摸西摸摸，发现口袋里没有手机。一个熊急，便翻开病床的被子和枕头地毯式搜罗，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手机人间蒸发了。

　　所有过程结束后，她才发现陈甘聃正无语地观察她，然后缓缓地举起了一部手机。

　　于完薇意识到了什么。

　　“……我落在烧烤摊的座位上了？”

　　“嗯。”

　　“……所以你才跟着我到了超市？”

　　“嗯。”

　　“那你怎么不早点拦下那个垃圾怪？”于完薇毛了。

　　“你走的太快了。”

　　都没注意到手机落了。

　　还怪帮她捡起的人。

　　“谢谢……”

　　手机啪的一声丢了过来，一如既往的准，掉在于完薇的手心里。两个人的默契值从相遇开始就相当高，扔牛奶，扔手机，样样精丢。

　　陈甘聃懒得解释多余的废话，又沉浸在自己的手机世界里。

　　他一袭黑衣，眉毛英挺，衣领宽松隐隐约约露一两条锁骨曲线，因汗湿而捋上去的刘海朝一边翻起，喷发胶似的定型，出乎意料地好看。他专注凝眉的模样认真又性感，并且一到这个状态，陈甘聃通常会拿指尖敲击某样物体，玩手机时会敲击手机壳等等……这种小癖好跟于完薇喜欢喝橙汁差不多。

　　于完薇喝橙汁到了某种偏执的地步，三天不喝会难受，并且不能苟且以它物代替。

　　“你靠在我怀里的时候脸红了。”陈甘聃食指抵着唇，余光瞟向于完薇。

　　她愣了一瞬：“没有。”于完薇的脖子上还绑着绷带，脸色欠佳，一经陈甘聃挑逗后，苍白的小脸浮起两朵可疑的红晕，跟言语里的不服气形成对比，傲娇又可爱。

　　“我看错了。”陈甘聃就此打住。

　　“这对翟尧不公平。”

　　陈甘聃抬起头，盯着于完薇小心翼翼地攒紧了白色被单，被单柔软，被抓出大大的几道褶皱。大型被单将于完薇衬托得身型更加娇小。

　　他的眼底，于完薇的表情很是复杂，严肃且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

　　“是么。”陈甘聃冷嘲热讽地反问道。

　　门口走廊来了两名警察。出了病房于完薇才发现警察一直守候在病房外面。

　　是一个胖墩墩、戴眼镜的警察，一出门，他就举起做笔录的活页夹，并挥了挥，露出和蔼善意的微笑；另一个也是胖胖的，不过长得略显凶悍，络腮胡子，一米八的高个儿。陈甘聃打开门时真的就愣了一下，顿时觉得搞不清自己的定位，自己究竟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

　　可陈甘聃也是天生性冷淡的面孔，除了熟人相见恨晚才会沙雕起来，对于陌生人一般都是死鱼眼。所以当那名凶悍高个大肚腩的警察和陈甘聃冷冷清清的一双眸子对视时，彼此都被对方的模样给吓住了。一个凶狠至极令人恐惧，一个冷漠至极令人心慌。

　　“你好，是陈甘聃和于完薇吗？”和蔼的警察抢先引入话题，推上了一点鼻梁上的圆框细边眼镜，厚实的玻璃镜片可以当两堵防弹墙，“我们接到了群众的信息，说你们在A大附近的超市遇害了。”

　　陈甘聃哦了一声，指了指于完薇：“是她不是我。”

　　“你也要参与此次案件，同学。”和蔼警察再次微笑，像小精灵般一点一点止不住地点头，兴奋地挑起眉毛。

　　他真的好像无敌破坏王电影第二部里的目录检索的紫色小精灵噢……

　　于完薇在心里默默点赞。

　　“要去警局？”陈甘聃问。

　　“不用。就这里。”

　　“再加上我吧。”

　　众人纷纷转头。

　　于完薇的瞳孔里倒映着的小小的人影，正朝四人的方向笔直走来。

　　——翟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