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马沓子留不住,李文秀索性也就不挣扎了,重生一世,对很多事情他都体会得更深,其中自然包括上辈子没想明白,没看利索的家长里短。
要卖就卖吧!
李文秀也算是想通了,任凭他一张嘴上下一吧啦,根本就不可能说动李日和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做囤积居奇的勾当。
“爸,你真要现在就卖?”
李日和早就看出来儿子不大情愿,但是一想到几千块钱说不定就打了水漂,心头一硬就点了点头。
“卖!咱不做那被人笑话的闷头事,8块5一斤就8块5一斤,挣了是现钱,赔了那是一家子的命。”
拿定了主意,李日和说干就干,头一拧就直起身子进了水产部,李文秀虽然有些闷声不乐,但是也不想挣扎了。
重生并不是万能的,总不能逼着他老子违了心。
进了店。
已经是7月中旬,天气还是闷热,王有来正打算靠在躺椅上补个午觉,看到李日和爷俩儿进来,立马就直起身子招呼人。
“大兄弟,想通了?”
“有啥好想的,不过我们可说好了,8块五一斤,你可不能少了我的秤。”
“哪能呢!开门做生意,能做那缺德事嘛!”
李文秀撇了撇嘴,脸上摆明了不相信。
就你们这些店,能发财的,缺德事只怕是没少做,缺斤少两恐怕还是轻的,不拿沙子兑米就是给祖上积了德。
不过这话李文秀自然不会说出口,总得照顾照顾自家老子的脸面。
议了价,搬东西上秤,四舍五入去了零头,扣掉盆的分量,称出来拢共是312斤半,跟李文秀的账本上记的数字没差多少。
“就算你313斤吧,怎么样?”
这笔生意王有来也算是让了利,不过他也是个爽快人,既然是做生意,开了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还想做长久呢。
“中!”
王有来爽快一次,李日和也不墨迹。
“313斤,8块五一斤,总共是2660块5毛,你自己算算,没错吧?”
李日和一时半会还没算清,李文秀倒是老早就在心底把数字给捋顺了。
2660块5毛,数字确实不错,但是忙活了小半个月的,倒腾来倒腾去,挣了四五百块钱,着实让他提不起什么劲头。
不过李日和已经心满意足了。
收马沓子这事本来就不是正经的活计,除了费点力气,这四百多块钱跟大风刮来的也没多少区别。
结了账,从王有来手里接过钱,约定好下个月月初再来一趟就出了门。
“爸,向前叔回来估计还得有一会儿功夫,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刚得了卖马沓子的钱,李日和也不心疼这几块的零碎,父子俩沿着人民路找了一阵,挑了一家很家常的馆子炒了两个菜草草吃了顿午饭。
等吃好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
难得来一次县里,李日和也想着给家里添点东西,再说了,自家那口子早就交代好了要买些日用品,更不说家里还有个小的,要是不带点零嘴回去保准要闹得起劲。
李日和虽然为人闷声闷气的,但是不管是前世今生,李文秀都记得清楚,自家老子对他的一双子女还真没亏待过。
穷归穷,但是逢年过节儿女身上的新衣服没少添,就是难得吃上一回的零嘴也不曾缺了他们的,无非就是比旁人家的孩子少了些。
等到了大西门的小市场,不用李文秀开口,李日和就麻溜地掏了钱,刚炸出锅的麻花买了两斤,小苹果也来两斤,那种油纸袋包的扎花糖也整了1斤半,另外就是些日用品。
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包东西,结果一算账,花了不到50块钱。
“爸,要不你也买两条过滤嘴的烟!”
“买那好烟干什么,回去又要挨你娘说,等回头去塘屋岭的店里拿两条福字岭就成!”
李文秀觉着有些可气又可笑,不过也没费口舌去计较他老子的处世法则。
出了门。
父子俩又沿着原路走回人民路十字路口,等到约莫4点多钟的时候,李向前才牛气轰轰地开着他那辆六轮从对面过来。
招呼父子俩上了车,一路无话,顶着还没完全下山的太阳,紧赶慢赶地回了梅岭,离李湾还有约莫两里地的时候才让李日和和李文秀下了车。
“日和,我还要去窑厂拉一趟砖,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走回去?”
“等啥子,我们走回去就中!回头我去你家里拿大脚盆。”
听他老子这么说,李文秀也只好提着满满的一塑料袋东西跟在他老子后面,经过塘屋岭石屠户家的猪肉铺子的时候,李日和又切了两斤连红的白肉和一斤猪油瞟子,拿了两条福字岭的烟。
等到了家,李文秀还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二丫头李文就兴冲冲地闯进来,看到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愣是看花了眼。
李文秀见状不由得有些鼻尖发酸,越是贫苦的生活,越是容易满足。
十年八年后的孩子,一个个娇生惯养,哪里还会对着一袋子油不拉几的麻花棒子流口水。
“文文,少吃点,这些都是你的,回头我让妈一天给你吃两根。”
“真的?”
“嗯,肯定不骗你,我又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从李日和手里得了卖马沓子的钱,刘金兰也难得咧开了嘴,心情一好,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牛轧糖塞进二丫口袋里,愣是乐得小丫头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净顾着对付那十几颗又硬又甜得发腻的糖去了。
一盆辣椒炒肉,肉片不见多少,整个碗里几乎全是油渣子,即使如此,李文秀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红薯干带白米饭。
这半个多月,嘴里都没点猪油腥子快淡出鸟来了。
“妈,我爸昨天不是割了两斤花刀肉吗?你怎么净炒点油渣子吃?膈应死人了都快。”
花刀肉就是五花肉,搁十年后,这种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才是红烧的好东西。
但是搁现在,买五花肉用农村人的话,那就是没钱瞎摆谱,瘦不瘦,白不白的,哪里有整块的大肥肉好,出了油还能整一盘子油炸。
拿眼瞪了儿子一眼,刘金兰没好气地回了句。
“吃好了嘴吧?吃好了嘴多吃点咸菜,肉我腌了。”
除了翻个顶好的白眼,李文秀愣是一句话憋在肚子里说不出半个字来,顶好的鲜肉,她竟然腌了。
不过他也没想着跟娘老子顶嘴,那纯属没事找事,他才不做这二呆子的蠢事,无非就是点肉,不吃又不会死,只是这好好的新鲜猪肉被刘金兰腌成了咸肉,李文秀还是有些心塞。
这日子过得,太特娘的憋气了!
但是气归气,这日子还得照样过,该是哪样就哪样,马沓子也还得照收。
李文秀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虽然瞧不上那点辛苦费,但是收了至少还有油渣子吃,真要停了,连油渣子都别想了。
吃过饭。
等李日和从李向前家里去把三个大脚盆挑回来,李文秀立马就开始拾掇马沓子的事儿。
得了那四百多块钱的好处,刘金兰现在对收马沓子这事,自然是一百个情愿,不光不挑刺儿,还一个劲地忙前忙后打帮手。
吃饭的时候,李文秀正端上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扒饭就看到刘金兰气冲冲地从灶屋里拉着二丫头的手跑出来。
瞧二丫头那小嘴嘟嘟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李文秀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知道老娘又要搞事了。
果不其然。
他还没开口,刘金兰就已经弯下腰啪啪地两下,占着油星子的巴掌落到二丫头的屁股腚上,二丫头哇地一下子就梨花带雨地哭了。
“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饭都不吃怎么打起孩子来了!”
李日和赶忙放下碗筷把二丫头拢进怀里,一个劲儿地摸摸头。
“打还是轻的,你问问她做什么了!好好的牛轧糖自己不吃,1角钱就卖给文霞和文凤了,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
李文秀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无语,不用说,这事肯定又是文凤和文霞那俩丫头干的好事。
不过想想又觉着不对劲,十来岁的孩子知道个屁,一准儿又是那两个婶娘给撺掇的,这大人一个坏心眼,准害了孩子一辈子,对于自家那俩婶子,李文秀已经不想去提了。
“行了,妈,多大个事儿呢,吃了就吃了,赶明儿给她再买点。”
李文秀赶紧打着圆场,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金兰就跟点着了的秸秆似的,噼里啪啦地就是不消停。
什么话难听挑什么。
“买?拿什么买?她就没这个命!”
“买给她吃不如省着两个钱用,免得又喂了隔壁那两个白眼狼!”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等刘金兰把桌上的饭菜都收拾了,李文秀这才把二丫头抱起来去了梅子河边上的柳树下面。
“阿哥,我想吃糖!”
还想吃糖!!
李文秀真是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真是不长记性,屁股上的手印可还没消呢!不过谁又没个年少无知呢!更何况还是个小丫头。
“行,等哥哥下次去县里,我保准给你买,不光买糖,还给你买果冻,草莓味的那种,好不好?”
“好!那你不能骗我,拉钩钩!”
李文秀耐着性子伸出小指头跟二丫头勾了勾手指,远处的梅子河面上,正好的阳光洒满整个河面,站在河边上,凉风习***能让人回想起很多过往的旧事。
时间一晃就到了8月初,7月末的时候李文秀又跟他老子去了一趟县里,来回倒腾了800多斤的马沓子。
等拿到第二次卖马沓子的钱,刘金兰彻底不管父子俩怎么折腾了,有了刘金兰的支持,李文秀也不继续瞒着,把他老子借了3000块钱的事抖出来,刘金兰也没闹腾,这件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算是难得地糊涂了一回。
等到了8月初的时候,加上先前借到的3000块钱,父子俩手里已经攒了将近7000多的本钱。
这天一大早,李文秀仍然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坐在家里收马沓子,二丫头在他边上趴在凳子上做作业。
突然就看到李日和火急火燎地夹着个蛇皮袋跑了回来,脸上神色匆匆,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文秀往他后面一看,没看到刘金兰,再加上他老子一脸的忧容,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爸,我妈呢?”
噌地站起来,李文秀的声音大的有些吓人。
““去刘湾了,我跟你说个事。”
一听到刘金兰是去了刘湾外婆家,李文秀顿时就松了口气,这狗日的老子,一惊一乍的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定了定神这才问道:“爸,啥事呢?这么急!”
“听说省里的马沓子已经涨到12块钱一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