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黄昏降下
时近夜晚，夕阳缓缓从地平线落下，将大地的光芒一点点地收去，一切逐渐回归于黑暗之中，黯淡的光芒还照耀着人群已退散了不少的游乐场，此刻其内某个场所，
“嗯......”苏尘望着从过山车下来后满脸铁青的缇尔，喝了口矿泉水问道：“玩的还开心吗？”
“我感觉......”缇尔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低沉地说道：“好想吐。”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这种刺激过头的游戏不适合你了。”苏尘笑了笑，俯身将手里的另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她，“喏，喝点水。”
“谢谢.....”缇尔用双手捧过了那瓶矿泉水，苏尘牵起她戴着手套的手，她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捂着有点晕的额头，沉默了一下后轻声说道：“下次还要来。”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苏尘指着缇尔脸上满怀怨念的小表情，捂着自己的脸庞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了。”
“没关系，”缇尔打开了瓶盖，她盯着苏尘的脸庞说道：“和苏尘一起玩就很开心。”
苏尘闻言，楞了一下，随即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他正色了几分说道：“可是你说不定这两天就会忘记我了。”
“我记下来了，”缇尔微微张了张口，随即低下头找出了自己的小册子，“我不会忘记苏尘的。”
“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其实我们也只是认识了一天而已，”苏尘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缇尔沉默了片刻，“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
“嗯，这样.....”苏尘叹了口气，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你刚才不是说还想玩这个吗。”
缇尔点了点头，她望着缓缓朝上转去的摩天轮，想象着从上方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她吵着苏尘伸了伸手，但犹豫了一下后，又收了回去。
“我都不怕，你在怕什么。”苏尘愣了一下，低着眼帘思索了一下，牵起了她的手，缓步向摩天轮走去。
她裹紧了苏尘刚给她买的围巾，点了点头，苏尘带着她付了游乐园的代币，走进了略显狭窄的摩天轮厢间内。
随着车厢门关上，摩天轮发出了像是古旧的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发出的声响，缓缓地向上旋动移去，她靠在窗边，那双让人看不懂的深邃眼瞳注视着这座缓缓完整地呈现在视野内的城市，“好大.....”
“嗯.....你说什么？”苏尘有些迷惘地望着被余晖照耀着的城市，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缇尔的眸子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好像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片城市。”
“以前夜钟大叔没带你来过吗，”苏尘刚出口就发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明明刚才还在努力从夜钟的话题扯开，他捂了捂额头，静待着缇尔的回复。
“没有，我是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缇尔的双瞳似乎永远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让人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刚才在坐....过山车的时候，太着急了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哈，毕竟你一直闭着眼睛，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我身上。”苏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搞得我也紧张起来了，明明见识过更多更刺激的事情才对。”
“苏尘是.....”缇尔的脸庞微微一红，她转过头来，微微蹙眉：“白痴。”
“嗯嗯，我是白痴。”苏尘笑了笑回道。
“能跟我介绍一下，这些地方都叫什么吗？”缇尔指向了厢间窗外那些各式各样的建筑物，捏了捏下巴对苏尘问道。
苏尘望着她雀跃的侧脸：“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样.......”他扶着下巴，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她指着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回道，“那里是唱卡拉OK的地方，那里是澡堂，那里是电玩城，我有个朋友挺喜欢这个地方，那里是我经常打工的图书馆，有时间带你去看看，那里是......”
他跟她介绍着这片城市的主要景点，介绍封锁网那边的贫民区，介绍了他一直住着的地方，小时候的生活，父母离去后在亲戚家里遭到的待遇，他从小时候到高中毕业都一直被人当成怪胎排挤着，唯一的朋友为了不被连累到所以就和别人一起排挤他，直到进入大学后慢慢学会掌握自己的能力，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说他只是明白被人伤害的感受，所以才尽力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感受，包括缇尔也是。
缇尔只是安静地听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那双被雾气蒙住般的双眼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苏尘的脸庞，有些时候她并听不懂，因为这些事情对一直生活在冷藏库里的她来说太过遥远了，但她还是专注地听着，就像在对苏尘说她还在一样。
直到摩天轮转完第二圈，即将回到地面上时，两人的思绪才被缓缓地拉回。
缇尔拿出了笔，在小册子上写下来许许多多歪歪斜斜的字，然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将一行字写在小册子上，转向了苏尘：“我不会忘记的，这些事情，谢谢你跟我说.....”
“我不想忘记你，”缇尔有些犹豫地开口对苏尘说道，她的声音相比先前的清冷多了一分暖意：“所以可以请你也别忘记我好吗.....？”
苏尘听完她说的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稍稍地笑了笑：“就算你忘了我，你也可以再认识我一次。”
“我不想再认识你一次。”缇尔低垂着眼帘思索了片刻，“我觉得忘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其实忘记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从小到大一直动不动就被人忘掉，嗯......就像这样.....”苏尘释放了自己的能力，将自己的存在瞬间从她的认知中抹除而去。
缇尔深邃的双瞳稍稍睁大，她就那样呆住了两三秒，然后迷惘地向左右环顾了一圈，时而望向窗外，不知道寻找着什么，最后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静静地低下了头，望着地板。
“其实没我在她也可以很快就......”苏尘就那样看着她焦急的反应，直到一层水雾缓缓蒙上了她的双眼。
苏尘怔怔地望着泪水缓缓从她的脸庞滑落而下，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对于眼前这个女孩来说是什么样的概念。
他取消了自己的能力，缇尔就那样像小猫般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最后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样，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突然出现在旁边的苏尘。
苏尘看着她湿红的眼眶，配上那精致的五官格外招人怜爱，但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这是一个随时能让自己失去记忆的定时炸弹，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呆呆地看着她。
缇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伸出手抱住了苏尘，声音沙哑地喃道：“我还以为我又忘记了......”
“我还以为自己又把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苏尘感受着怀中出传来的温暖，他的双眼被额前的发丝遮盖住，他沉默了很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地说道：“以后我们就不会见面了。”
缇尔的身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松开了苏尘，迷惘地望着他的脸庞。
“我也跟那些利用你的人一样，只是为了赚积分才来陪你执行任务，区别只是在于我觉得你挺可怜的，所以想尽力不伤你的心。”苏尘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的双眼，自顾自接着说道
缇尔的双瞳微微收缩，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不自觉离苏尘更远了点，只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抱住了他，如果不小心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就不好了。
苏尘低垂着眼帘，他回想起漆原律发给他的短信，和她执行过任务的十个成员里八名因为接触了她的皮肤，所以被消除了记忆，现在沦落成植物人一般地躺在病床上。
从心而言，他每次望见她朝着自己伸出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感受畏惧，心中一阵颤栗，但为了不伤害到她还是保持着那副沉稳的模样。这番伪善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缇尔呆呆地看着苏尘，“是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你了吗？”
“不是，你像以前一样就好了，我的出现不会对你的生活有多大影响的，”苏尘自嘲般笑着说道：“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夜钟，我还没厉害到足够忘记你是一个......“他言至此处，声音低得她近乎快听不见了，“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至少舒服了一点，不至于非要背着自己心里想的东西去行动，甚至自嘲般地想到那句“人类的高贵在于行为和内心的一致”，不断地找着借口掩饰着自己的行为动机，但归根究底，他就只是害怕而已。
“我是怪物吗......”缇尔怔怔地望着苏尘躲避着的双眼，她低下头去，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嘴唇轻微颤抖着，久久没有出声，“苏尘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苏尘沉默着，他的眼神复杂，心中泛过了一阵酸楚。
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出生开始就被当做道具培养着，每时每刻都得警惕着不让自己碰到别人，避免伤害到别人。
就是这样的女孩，她抱了你。
她忘记自己是一个被人歧视的怪物，只是单纯害怕忘记你而抱了你。
尽管这样，你还是对她说出了嫌恶的话语。
他脑子的思绪一片混乱，却没办法说出一句语，哪怕一句安慰的话。
苏尘能够听见她轻微抽泣着的声音，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缇尔安静地抱起了自己的画册，她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向苏尘挥了挥手，鞠了一个躬，然后静静地向厢间外走去，她走出厢间后望了望周围，似乎在寻找着回去的路。
苏尘眸光流转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他微微张了张口。
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附近猛然笼罩而来的诡异迷雾让他惊讶地转过了头，只见接近摩天轮的底部的地方，一道浑身泛着雷芒的身影正缓缓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