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向声音传来处,起先入眼的是几个全身甲胄的兵士将人群排开,然后便见到一个衣着华丽之人缓步行来,原来这人便是大太监郭埙。
萧思君拱手道:“未知郭公公前来,有失远迎。”
池墨茵惊讶地看了萧思君一眼,然后也学着拱手行礼。
她原本以为萧思君为免麻烦会装作不认识郭埙,但她不知道的是萧思君曾进京面圣,那时候便见到过郭埙了。
郭埙笑着还礼:“萧掌门几日不见,越发的英气逼人了。与池宫主还是第一次见吧,江湖传言池宫主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犹胜传闻啊。”
净明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上前一步道:“能有郭公公驾临,敝寺上下蓬荜生辉。不知郭公公今次驾临,所为何事?”
郭埙笑道:“大师多礼,咱家此来自为了公干。皇上听闻萧天赐萧大侠在贵寺隐居,特遣咱家来此宣旨,请萧大侠出山,剿灭魔教余孽,救万民于水火。只是就刚刚听来的,似乎萧大侠并不在寺中啊。”
净明大师道:“有劳公公来此走上一趟,萧居士的确不在寺中。”
郭埙道:“咱家受累跑这一趟倒是不打紧,只是回去没法交差,可如何是好啊。”
萧思君等人都不知道这郭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人不在,回去跟皇上直说就是了,他还在这苦恼个什么。
郭埙在众人面前踱了几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既然大家千里迢迢都来了,也不好空手而归不是?”
听他这话似乎是想拿走点什么一样,池墨茵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她就讨厌郭埙,这时候再听郭埙说起这话,便上前问道:“那你是打算要点什么?”
郭埙笑道:“说来贵寺是清修之地,想来也没有多少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喜欢的东西,那不如让咱们去藏经阁一游,也沾染些佛性,修修心也好啊。”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郭埙是想去藏经阁转一圈。
这藏经阁里俱是些佛法经书,他这个不信佛的人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原本净明大师也不在乎招待一些宅心仁厚之人进入藏经阁,昨日他不就招待萧思君进了藏经阁?但如此被指名道姓的要求,却让净明大师心中不悦。
再者说藏经阁中孤本不少,这么多人乌泱泱进去了,顺手拿走一两部经书又该如何是好,因而拒绝道:“藏经阁乃敝寺重地,便是寺中僧人也不便随意进出,还请公公见谅。”
没想到那郭埙却不依不饶,他阴阴笑道:“怕是那藏经阁中藏着绝世武功的秘籍吧。”
这话一说,现场瞬间炸开了锅,一听说有武功秘籍,不少人也都嚷嚷着要进藏经阁一探究竟了。
净明大师摇了摇头:“敝寺不比嵩山少林寺,敝寺僧人不练武艺、不参武禅,因而这藏经阁中只有佛法经典,绝无一本是武功秘籍。”
郭埙道:“大师虽然如此说,但白马寺历代高手也不少啊。”
这话又让下面众人频频点头,的确每一代都有传言说白马寺出过几个高手。
现在想来,这些高手要不是本就有武艺在身,后来巡游至白马寺的,要不就是如同法源一般,一心向佛,偶然悟得先天功的,说来也未必就跟白马寺藏经阁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话不能跟在场众人说,更何况即便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信。
一时间这些人都被郭埙的话勾住了眼睛,再加上之前几个煽动人群的还在喊着什么“就是”“如果没有就让我们看一眼如何”之类的,萧思君终于明白这伙人就是郭埙的手下,但郭埙又为何非得要白马寺的佛法神功呢?
眼看着下面一群人就要冲上前来,陈宁赶紧走到萧思君身旁道:“想办法拖住他们,我已经请净明大师找人转移重要书卷了。”
萧思君点了点头,这时候的确需要有个办法拖延些时间,于是冲下面众人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说来此事本与白马寺无关,只是不知谁传出的谣言,说是家父在白马寺中,这才劳累各位来到此地。既然这事情起于家父,那就不能让白马寺诸位高僧为此连坐,这样吧,所谓父债子偿,萧某不才,愿意和各位武林同道玩个游戏。”
郭埙笑道:“萧掌门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萧掌门想玩个什么游戏呢?”
萧思君也笑了:“在下手中有一个物件,若是谁胜得过在下,此物在下就拱手相送,如何?”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都安静下来,想听听看是个什么物件,毕竟是真武门掌门人手里的东西,想必也是个不同凡响的珍宝吧。
郭埙上下打量了萧思君一遍,也没见他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问道:“难道萧掌门说得是你手里那柄剑吗?”
萧思君低头看看手上的长剑,笑道:“这赤霄剑的确是把宝剑,但它本是双剑,这时候在我手中只有一柄,拿出来做个赌注实在有些不好看了。”
这赤霄剑可是萧思君娘亲的佩剑,让他将这东西当做赌注,他哪舍的得。
这时候下面有人等不及了,便喊道:“那说来说去,萧掌门到底是有什么宝物?”
又听有人道:“莫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
萧思君故作幽深的摇了摇头,狡黠一笑:“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是一拿出来,大家可能都想要罢了。”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他伸手向怀中掏去,但掏了一会也没掏出什么,他一脸疑惑道:“哎……我记得带来了啊……”
又过了一会,他忽然一笑:“找到了找到了。”随着话语掏出一块乌黑的铁牌来。
他将铁牌高高举起,起初众人还一脸疑惑,待看清那铁牌上烫金刻下的字后,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甚而有人惊呼出声,那铁牌上以遒劲的大楷笔法刻下了四个字——“号令群雄”。
就连一旁的陈宁和池墨茵也被萧思君的举动震惊。
池墨茵瞪大着双眼,嘴角发抖,看着举起铁牌一脸天真笑容的萧思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面众人也多是这个反应,直到有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那是武林盟主的令牌!”这才让大家如梦初醒。
这令牌本来是萧思君打算在白马寺还给萧天赐的,没想到萧天赐并不在白马寺,也就没有拿出来,却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池墨茵也管不得什么优雅沉稳,上前对萧思君道:“你是疯了吗,这东西你敢拿来做赌注?”
虽然她声音极力压低,但其中的颤抖依旧十分明显。
萧思君倒是一脸无所谓地笑道:“身外之物罢了,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拿到还两说呢。”
萧思君也不等其他人说什么,举着令牌向前走了两步:“如何,这东西大家可还感兴趣。”
看着下面人的反应,那何止是有兴趣,简直就已经如饥似渴了。
萧思君扫视一遍欲欲跃试的人群,又道:“说来既然是个游戏,那咱们就得把规矩定好,要不就不好玩了。”
郭埙也被这令牌夺去了目光,听了萧思君说要定规矩,赶紧问道:“萧掌门要定规矩?”
萧思君点了点头:“既然是在下摆擂,那自然规矩是在下定。在场这么多武林同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人人都跟在下以命相搏,时间久了在下自然会输,但这对早上场的朋友就不公平了。”
下面众人不断点头称是,面对萧思君这种高手,非得等他力竭了才有胜算,若是单说打个车轮战,自然没有人原因先上台,给别人做嫁衣。
萧思君见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于是继续道:“所以咱们就以十招为限,能在十招内夺得令牌的,令牌便归他了。”
下面有人大喊道:“不好不好,萧掌门武艺独步天下,若说能在十招之内胜过你的,怕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一个来!”这话一出,得到一片赞同之声。
萧思君轻咳一声,道:“多谢这位朋友抬举,不过这规矩是夺牌,而不是比武,十招过后,不管胜败如何,只看这令牌是在谁手中。”
听了这话,大家忽然觉得有些胜算了。
若只看令牌,那只要前几招摸到令牌,后面死活不放,他萧思君一个掌门人总不能在这佛门清静之地大开杀戒吧。
萧思君又道:“而且为了让各位觉得公平,在下不用兵刃,只用拳掌功夫和各位过招,各位擅长什么兵器,尽管用来便是。”
听了萧思君这话,下面登时便炸开锅。
有说萧思君艺高人胆大的,有说他英雄出少年的,也有说他目中无人的。
萧思君看一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边,于是大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劳烦大家后退几步,让出个位置来,愿意跟在下比试的便请上前。”
众人听了都自觉后退,让出个三丈见方的场地,唯独一个瘦长的中年汉子没有动静。
萧思君见那人不动,拱手问道:“足下可是有什么见教?”
那瘦长汉子拈着不长的胡须道:“在下青城派袁冠华,愿意抛砖引玉,先来领教萧掌门的高招。”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萧思君也是莞尔一笑:“原来是‘踏雪无痕’袁大侠,好,那在下便献丑了,请!”
这个“请”字刚落,袁冠华长啸一声,脚下发力,拔地而起,一步跃起两丈多高。
萧思君笑道:“好轻功!”
随即也猛一踏地,身子如箭般飞速拔起,原本萧思君起身慢于袁冠华,但此时二人竟跃到了同样的高度。
袁冠华外号“踏雪无痕”,从这即可知道他出名便出名在轻功上。
他见萧思君后发先至,脚下猛一用力,左脚踏住右脚又蹿起七尺多的高度。
池墨茵看着袁冠华不禁赞叹:“好厉害的轻功。”
若只是飞身两丈,这武林中一小半的高手都能做到,但在没有立足点的空中再起七尺,恐怕就没多少人能用得出来了。
萧思君眼见着袁冠华再次居高临下,双脚在虚空中连踏两步,身子居然扶摇直上,又起了一丈之高,引得下面惊叹连连。
袁冠华见萧思君如展翅的雄鹰般直冲天际,自知轻功不是对手,身子一扭向地上落去。
见袁冠华准备落地,萧思君也将双脚一并,身子忽然如灌了铅一般下坠,那速度更快过袁冠华不少。
众人看他下坠之快,都以为他落地时要似山崩地裂一般,故而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却没想到他在双脚离地不到三寸时身形忽然一滞,再落地时如一根羽毛般轻柔,不仅无声无息,更是连一粒微尘都没有带起。
看见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在场众人都大声叫好,随着那叫好声响起,袁冠华的双脚才落到了地上。
以轻功成名,却在轻功上惨败。
袁冠华呆愣地看了萧思君一会,忽而朗声大笑道:“好,好啊!袁某平生未曾见过如此精妙的轻功,败得心服口服,果然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不是我这等井底之蛙能夺的。”
萧思君躬身行礼道:“袁大侠客气了,袁大侠初时未尽全力,后来急登七尺也显得游刃有余,要在空中飞身而上,非得有高深的内功修为不可,而今袁大侠依旧面色不改,便可知道袁大侠内功深厚,轻功高绝,不负‘踏雪无痕’之名。”
袁冠华笑道:“好,萧掌门年纪虽轻,但武艺修为却是当时少有的,袁某佩服,后会有期!”说罢拱手行礼,头也不回地大笑而去,倒也不失一分潇洒。
袁冠华刚走,便听一个声音喊道:“萧掌门果然好轻功,就不知道拳脚上修为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影越过众人头顶,立到了萧思君面前。
萧思君见这人身量不高,但双臂粗壮,显然是个拳掌功夫的行家,再看那双手大如蒲扇,拳峰节节突出,恐怕是个用掌法的高手。
萧思君拱手道:“不知这位朋友是何方高人?”
那人也抱拳拱手,捏得手指“咯咯”作响,道:“不才关西‘奔雷掌’,大号赵通天!”
萧思君点点头道:“原来是‘奔雷掌’赵大侠,久仰。”
这个赵通天的名字萧思君倒是听说过,听闻他出身少林俗家弟子,一套“金刚掌”使得既快又猛,因而得了个“奔雷掌”的名头。
想来刚刚自己与袁冠华比试,只显示出了轻功水平,让这赵通天轻视了自己的武艺修为。然而袁冠华却能从自己这两下轻功中看出彼此间功力修为上的差距,可见袁冠华比这赵通天的境界高上不少。
那赵通天道:“十招之内只要拿到令牌,这武林盟主就归我了,萧掌门话可当真?”
萧思君笑道:“自然当真,赵大侠请出手吧。”
赵通天喊道:“好,萧掌门,得罪了!”话音未落,已飞身进掌打向萧思君面门。
他这一掌速度极快,须臾之间便已到了萧思君鼻尖,也真是应了他“奔雷掌”的名声。
但这等水准在萧思君眼中不过是个二流高手,他左脚向外一送,身子一旋,不仅让过了赵通天一掌,还抢到了对方背后,但他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并不出手还击。
赵通天反应不慢,眼见得萧思君抢到身后,赶紧甩出空着的左手向后打去。
萧思君步法急转,只一瞬便换了个位置,站到了赵通天身前。
此时赵通天侧身而立,两掌方向各不相同,身前便是空门大开,只需萧思君稍一抬脚便能将他踹到在地。
见此情景,他自己也是一阵惊慌,赶紧含胸收腹,抬起一条腿谨防萧思君出脚踹向自己,同时左右两手收掌合抱,使出一招“罗汉抱月”打向萧思君。
萧思君不急着进攻,脚下稍一发力,向后跃出一丈多远。
此时赵通天已然抢攻三招,却在萧思君一招未出的情况下无功而返,不禁也有些恼怒,道:“怎么,萧掌门打算就这么左躲右闪,撑过这十招吗?”
听了他这话,池墨茵倒是一脸不屑:“这赵通天也是没什么眼力,若是萧思君有那个意思,他现在已经死了两次了。”
陈宁在旁边笑道:“这有的人,你越让着他,他便越觉得你是怕了他。”
萧思君耳功超绝,自然听清了二人的冷嘲热讽,也知道该显显身手了,于是微笑道:“赵大侠说的是,在下的确不能一直闪躲,那在下便出招了,赵大侠小心。”
听说萧思君要出招,赵通天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
但萧思君一时半刻却没什么动作,过了一会才又问:“赵大侠准备好了吗?”
赵通天听了恼怒不已,只当萧思君在耍弄自己,大喝道:“当然好了!”
却不想这“了”字刚出口,萧思君的右掌距他面门已不足三寸的距离。
赵通天只觉一股劲风刮过面庞,那风凛冽如腊月中似刀的北风,刮得脸颊生疼,更惊人的是那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龙吟之声。
若是这一掌真打在自己脸上,怕是自己的脑袋便会如一个西瓜般炸裂开来。
思及此处,赵通天浑身发抖,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上,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殊不知萧思君这一掌势沉力猛,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能打出如此霸道的掌力。
更惊人的是这一掌出掌不易,收掌更是不易,他能在这三寸间的距离中收住掌力,足见他功力惊世骇俗。
然而这其中的关节,在场众人能看懂的不过一二,也只有陈宁和凌霄宫的两位长老对此啧啧称奇,就是池墨茵也只是在感叹萧思君掌力雄厚罢了,更何况那观战的群雄。
众人为萧思君的掌力大声叫好,赵通天则颤颤巍巍步入人群,中间还数次险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