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童话里的另一个自己
在黄昏到来之前，罗杰和温蒂终于开始了两人今天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讲故事与听故事。
在征得温蒂的同意之后，罗杰心里的内疚感就变得淡了许多。
讲起故事来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连张嘴都十分困难。
罗杰的腿有些麻了，温蒂就从上面爬下来，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把头枕在他另一条没有麻木的腿上。
很舒服的感觉。
温蒂觉得这才是听睡前故事的正确姿态。
而罗杰也用一种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缓缓讲述起了这个名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话故事。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平安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天气冷得可怕……”
“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还是又冷又饿，风吹得她瑟瑟发抖……人们都在买节日的食品和礼物，又有谁会理她呢？”
温蒂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当听到故事主角也同样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时，她就不自觉的把自己带入了进去，同时心里更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曾经，在遇到罗杰以前，她何尝不是跟故事里的小女孩一样，走在天寒地冻或者烈日炎炎的大街上，却没有人肯过来多看她哪怕一眼。
“她走着走着，在一幢楼房的窗前停下了……屋里的圣诞树多美呀，那两个孩子手里的糖果纸真漂亮……”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感受。
在来黑岩城的路上，温蒂也曾经在经过一个小镇时，傍晚时分蜷缩在一户人家的窗沿底下。
那时候，房间内和故事里一样温暖如春，也有一个小孩子在香甜的吃着晚饭。
所以听到这里，温蒂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
好疼！
“一辆马车飞奔过来，小女孩吓得赶快逃开，大拖鞋跑掉了……一只找不到了，另一只又被一个男孩当足球踢走了……小女孩只好光着脚走路，寒冷的雪将她的小脚冻得又红又肿……”
被人欺负！
在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温蒂就在想，她刚到白鹭堡那天，如果不是罗杰出面阻拦，她也可能会被一群激愤的村民给活活打死。
而原因，只是她在饿极了之后，想要偷偷拿一点吃的来填填肚子。
“小女孩一整天没吃没喝，实在走不动了，她在一个墙角里坐下来……哧！小小的火苗冒了出来。小女孩把手放在火苗上面，小小的火光多么美丽，多么温暖呀！她仿佛觉得自己坐在火炉旁……火苗熄灭了……”
第一根火柴，小小的火苗，在小女孩的心中，却代表着温暖和希望。
温蒂嘴角也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能够体会到，当故事里小女孩擦亮火柴之后，心里是有多么的欢乐。
那就好像是一个在大海中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一块漂浮着的破木板。
虽然破烂，但却可以救命。
只是最终，火柴还是只燃烧了很短的时间，就熄灭了。
“她又擦了一根，哧……”
小女孩点燃了第二根火柴。
她看到一只肚子里填满苹果和梅子的烧鹅突然从盘子里跳出来，背上插着刀叉，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
虽然温蒂不知道什么是苹果烤鹅和梅子，但仅仅是罗杰的描述，就已经让她忍不住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盼望着故事里的小女孩能够吃到这些东西。
因为那样的话小女孩的肚子就不会再感觉饿了。
可是，第二根火柴还是像上一根一样，很短的时间就熄灭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只香喷喷的烤鹅。
“小女孩舍不得擦火柴了，可她冻得浑身直抖……”
温蒂的小手，不自觉握住了罗杰的大手。
罗杰能清晰的感觉到，小丫头此时的手心一片冰凉，应该是在为故事里的那个跟她命运相似小姑娘在担心。
“无奈之下，她又擦了一根，哧！一朵光明的火焰花开了出来……”
罗杰继续讲述，而听到小女孩再次擦亮了火柴，趴在她腿上的温蒂，小嘴巴里就轻轻的松了口气。
真是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家伙啊。
罗杰心中慨叹道。
很显然，此时的温蒂，一颗心已经随着故事里那个小女孩的经历，在一同的上下起伏。
所以小女孩擦亮火柴，看到美好的事物时，她会跟着一块开心，而当火柴熄灭，一切美好都化为泡影破碎候，她又会感同身受的跟着一起难过。
有那么一刻，罗杰甚至都不想再继续讲下去了。
因为他很担忧。
担忧温蒂即便提前知道了这是一个悲剧故事，但以她的单纯和善良，在故事结尾时，也会感觉到十分伤心。
不过罗杰才一微微卡壳，温蒂的小手，就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他的大手。
这是小丫头在告诉罗杰，让罗杰继续讲下去。
于是无奈之下，罗杰只能继续开口，他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一些，但还是不能掩盖住故事本身的悲剧氛围。
“小女孩又擦亮一根火柴，火光把四周照得通量，奶奶在火光中出现了……奶奶，请把我带走吧，我明白，火柴一熄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样就会不见的……”
“小女孩把手里的火柴一根接一根地擦亮，因为她十分想把奶奶留下来……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起来了，越飞越高……火柴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小女孩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段，罗杰也是闭着眼睛来讲述的。
因为就连他自己在述说的过程中，都好几次鼻子发酸险些流下泪来。
而先前还趴在他腿上听故事的小温蒂，这时候也笨拙的又攀着腿爬了上来。
小家伙努力钻进了罗杰的怀中，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就好像猜到了下一刻，就会有不好的事情从罗杰口中说出。
轻柔的拥着温蒂，罗杰闭上了嘴，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故事已经到了尾声，接下来，就只剩下那最简单，却又最让他难以启齿的三个字。
他知道，一旦自己狠心将这三个字说出来，怀里的小丫头就会痛哭失声。
其实温蒂此时已经在偷偷的发出哽咽了，只是心里面还怀着哪怕万分之一的那么一丝丝希望，盼望着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可以有个好的结局。
而同时，罗杰不知道的是，当他讲述到小女孩见到奶奶时，温蒂的心湖当中，也同时浮现出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苍老精灵身影。
只是小丫头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默的呢喃着一个名字……
半晌之后。
罗杰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身子已经不再发出颤抖。
他睁开双眼，低下头，想去看看温蒂现在的情况。
只是他才刚刚下移视线，就发现小丫头这个时候，也正仰起小脑袋来怔怔的望向自己。
罗杰在温蒂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蓬水润的晶莹雾气。
而与此同时，小丫头却是紧紧地抿着嘴唇，用力握住罗杰的大手，来以此证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听那个“答案”的心理准备。
罗杰没有吭声，只是温柔的看着温蒂，眼神疼惜。
而小丫头的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先是又使劲的抿了抿嘴唇，跟着就主动的开口问道：“她死了么？”
罗杰轻声叹息，默默点了下头。
之后他怀里抱着的小丫头，就哇的一声，难过的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