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簇这两个字从门边传进耳里这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谢临安已在脑子里权衡出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林簇了。
谢管事今日出门了,否则林簇绝不可能踏进谢临安的院子里半步。
不,连大门都进不来。
春兰和秋菊只在上京风月八卦话本上以及府中下人口中听到过关于林簇和自家公子过去的那段情,此时骤然听闻这个名字都愣了愣,看小公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拦在了里间小门口。
谢临安严肃的表情一时就崩了,哭笑不得地朝她俩道:“不用如此,让旁人瞧见了咱们家的待客之道往后谁还敢来,快去准备茶水点心。”
小册跑进屋里,小声道:“爹,你还是藏一藏吧,我看林簇凶神恶煞的……”
“哼,时隔三年还这么爱背后说人坏话。”
父子俩同时一惊,谢临安抬头,春兰秋菊已经没影了,那人边说边朝里走,至榻前直接一手拎着小册把人扔去了屋外。
谢临安目瞪口呆,谢小册哇哇乱叫。
“林簇你放开我啊啊啊啊啊!你敢掐小爷我要杀了你!啊!”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谢临安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惊,怕是林簇伤了他,急急忙忙地下了榻跑出去,正撞进某人怀里。
“呃!”谢临安微微后退摸了摸鼻梁,急切地问,“你把小册怎么了?”
门外又传来谢小册的骂声,然后有人将他带走了,好像是连星。
谢临安放下心来。
林簇反手合上门,垂眸看了一眼,掐着谢临安的腰抱小孩儿似的将人抱起来,呼吸落在谢临安耳畔:“不穿鞋瞎跑什么。”
谢临安倏地脸色通红,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榻上了。
林簇还扶着他的腰,半倾着身和他对望,眼神戏谑,“你脸红了。”他说。
谢临安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喘了口气,沉下脸来,“你来做什么。”
“哼,我昨日说了,要来找你。”林簇撩袍上了榻在他对面坐下,“不是你说要叙旧么。”
谢临安不接话,林簇不知是从哪受了气,这是来撒气的。
“我听闻前年你把我送回来的长命锁扔进莲池了?”林簇率先翻起旧账。
谢临安不怕死地道:“你送给了宁贵妃,她转手又送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林簇面沉如墨,谢临安顿了顿,又继续道:“何况,那本就是我的。”
“你的?”林簇轻呵一声,“怎么,别人送出去的就是送出去的,你送出去的,却还是你的?”
谢临安双唇微启,想了想又吵不过他,就闭嘴了。
“那画呢?”林簇突然问。
“什么画?”谢临安微拧着眉,觉着有些冷,默默拢袖,双手不住往袖子里缩。
林簇瞥了他一眼,“你从贵妃那要来的那幅画。”说着林簇下了榻,去抱了床毯子来扔到谢临安身上,还不忘嘲讽,“你从前可没有这么体弱。”
谢临安心里刚因他细心的举动而起的波澜瞬间归为死水,默默把毯子从头顶拿下来将自己裹好,才道:“那是贵妃送我的。”
林簇不要脸地在他屋里东看西瞧,还上手乱翻,是要找那幅画。
谢临安觉得林簇还是那么幼稚,送那些东西回来气他,现在又想把东西要回去。他不是恨他么,何苦再见到那些碍眼的旧物呢。
林簇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却在谢临安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陈旧的平安符。
林簇的目光久久落在那符包上,眼里泛起湿意,他没有动那符包,最后不动声色收起情绪在别处转了转,心思却全在谢临安身上了。
谢临安看到他在床头立了许久,明白是为什么,却没有出声。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仍在报复林簇还是私心地为了自己。他没有后悔过对林簇做的那些事,因为总要有人为他的恨付出代价。
他伤害的人是林簇,也好过是他的家人。
“你在想什么?”林簇重新回到他面前,看着他问。
谢临安脱口而出道:“你恨过我吗?”
林簇一怔,随后又真想掐死谢临安。
他若有恨,这世上早没了他谢榕这个人。
他林簇可不会使那些下毒下药优柔寡断的手段,他要杀的人,说要今朝见阎王,便绝不会留到明晨。
谢临安扫着他阴沉的脸,心里快活又难受,最后笑了笑,“你大抵是不恨我的,否则早掐死我了。”说着谢临安的语气阴郁起来,“可你也不配爱我,你的亲兄长,背着我谢家一百八十口人的性命,你怎么爱得起。”
林簇咬着牙,攥着拳头狠狠地道:“我说过,我大哥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