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天惊道:“素闻唐门和五毒教互为死敌,仁兄这样做法……岂不是多有不便?”唐元平笑道:“一往情深,有什么别的法子?我把其中故事说与你听,你想听么?”程在天道:“当然想听。”
唐元平猛呼了一口气,娓娓道来:“三年前,在我唐门的藏经阁里,闯进了一个盗贼。我唐门素以火药、暗器见长,藏经阁这等重地,自然暗藏无数的机关,多少年来,有不少一流的好手想来偷盗经书,都中了机关,不是被擒就是被杀了。天知道她是怎么毫发无损地闯进来的?
“说来也巧,那时我正好想去藏经阁看书,到了门边,听见了丝丝响动,料想是进了窃贼,便躲在门后,偷窥里面的动静。只见里面有个黑衣人,戴着头巾,急切地在翻阅经书。我见她面容姣好,立时便知道她是个女子。再看她手里拿着的,乃是我唐门的入门武学《问山经》。
“我心里十分好奇:这《问山经》虽是本门百年以前的武术名家——唐问山前辈所作,但教的都是浅薄粗陋的基本功,她为何不偷别的经书,偏偏要偷这一本?谁想她这时察觉了我,一时惊怕,手碰到了书柜上的机关,整个藏经阁登时燃起一大股浓烟,把她迷晕了。
“我等到那浓烟散去了,再走上前去,揭开了她的头巾来看:她只有二十岁上下,长得那叫沉鱼落雁。我环顾四周,生怕家父来了,要置她于死地,但家父几乎每日都会带着几大高手,来藏经阁看一遍,想到此处,更叫我忧心如焚。我只好偷偷取来解药,喂她吃了,一心想着等她醒来便催她快走。
“她醒来时,先是一怔;看我手里还拿着半瓶解药,才知道是我把她救醒的。以她的武功,本可以一击将我致死,但她却不敢抬眼看我,口里只是说着谢恩的话,口音也不纯正。
“我问她:‘为什么你别的经书不拿,偏要拿这本《问山经》?’她吃惊极了,张口反问道:‘我……我拿的不是《开山经》么?’她的口音有些怪异,不像是纯正的汉人,我跟她谈了好久,才明白其中原委。原来她是五毒教的朱蝎王,名叫周采莲,虽则学过汉语,却学得不精。她此次奉教主之命,潜入我唐家堡的藏经阁,用意乃在盗取本门的《开山经》,拿回五毒教中研制火药暗器,将来和本门一决雌雄。孰料‘开’字与‘问’字字形相近,她又不能分辨,拿了这本《问山经》便想要潜逃。
“我听到此处,禁不住捧腹笑了出声。她也羞涩地笑了,于是我们竟尽情聊了起来。言谈之中,我才知道她年已二十二岁,比我还大着两岁。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见倾心,又何须理会岁数?家父等人到来时,想要杀了她,我执意不肯,家父只好把她囚禁在本门的‘生死狱’中。我自此又去探狱,又去送饭,自然而然地日久生情了。我又苦劝了家父数十次,他到了最后拗不过,便允准了我俩的婚事。”
程在天仔细听完,想到此前周大哥和大嫂的悲凉境遇,又想到如今这对有情人成了眷属,叹道:“唐大哥真是有福之人!”唐元平笑道:“说得我也累啦,咱们都去就寝罢。明日卯时,还要去跟石长老碰面。”程在天和唐承欢等人都道:“是。”上楼各自挑了房间,自去安睡不提。
到得第二日一早,唐和、唐睦便来敲门,把程在天唤醒,大家便一伙出发了。到了相约之地,石明义却早已带着一众弟子,等候多时。
唐元平拱手道:“石长老久等了!”石明义呵呵笑道:“叫化们早出晚归惯了,来早些有什么相干?程兄弟,你跟姓石的叫化一队么?”程在天道:“跟石大哥一队,深表荣幸。”
石明义道:“这个游戏怎么玩法?”唐元平道:“说来也挺简单。我们有六只竹鹊,你们有两个人,我们骑竹鹊,你们用轻功追。但每只竹鹊只要被你们追上了,便要认输,即刻落地,不能再动。到了最后,你们若能追上六只竹鹊,便算你们赢;若追不上,便算我们赢啦。”
石明义盯着程在天,叫道:“赔本买卖,赔本买卖!”唐承欢道:“你俩的轻功纵横天下,要追上我们那是易如反掌,哪里赔本了?”石明义道:“独眼龙,你是说得轻巧!你们的竹鹊来如风,去如电,俺老石是见识过的。我们两人又不会分身,两个要来追六个,算来算去也不划算。”
唐元平道:“石长老且莫先下定论。昨晚夜深时,程兄弟一人便赶上了三只竹鹊呢。”石明义道:“他拜了当世高人为师,不足为奇。我轻功平常之极,要追三只竹鹊,岂不是难上加难?”唐元平笑道:“可如今万里晴明,两位有天时之便;石长老又绝顶聪明,倘若想出来一两个良策,胜负仍旧未能预料呢。”石明义连连抚掌:“你倒是会说!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俺老石也不能再推脱啦。程兄弟,我俩先走开了,计议一下。”
程在天跟他走出了七八丈远,问道:“石大哥可想到了什么妙计?”石明义道:“嘿嘿,妙计可想不出,‘奸计’倒有一条。”程在天笑道:“什么奸计?”石明义道:“你可会一边运轻功,一边点穴?”程在天道:“轻功和点穴我都会,但运轻功时又点人穴位,却是从未试过。”石明义道:“没试过也不打紧,今日便可以试试啦。他们说的是只要赶上了便算赢,我们点了他们的穴,再赶在他们前头,不也算赢么?”程在天噗嗤一笑:“不错,这也算我们赢了。”
石明义道:“每只竹鹊的两翼之间,站着的那个人便是操纵机关的。你点了这个人的穴位,竹鹊便飞不动,往下直坠,但身边的人自会接过机关,不必担心。你趁竹鹊上的人慌乱时,早就绕到了他们前头,这便是胜了一只竹鹊。你再……”
程在天忍不住问道:“石大哥,他们往下坠时,万一没有按住机关,岂不危险?”石明义反问道:“你依旧担心他们安危,是不是?”程在天道:“正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怕就是有人死伤了。”石明义笑道:“这也是我把它叫‘奸计’的原因。咱们虽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有害人之意,还是踏踏实实地去比试罢。只是你的轻功优胜于我,到时要先去追那些走得快的,走得慢的交给俺老石。”程在天抚掌称善。
两人计议已定,便回到原处。石明义先让手下弟子在原地静候。程在天对唐元平道:“我们商量好啦。”唐元平道:“好!各位弟兄,等我号令一下,大家伙便即刻散开。”唐承欢等人齐声答应,各自上了竹鹊。
便听唐元平喊了一声:“起!”六只竹鹊登时便升上天去,各自飞走。程在天见唐元平的竹鹊飞得最远,咬紧牙关,猛地追了上去。追至中途,猛地一拐,绕到了另一竹鹊前头,笑道:“下去罢!”那竹鹊上的人垂头丧气,只好缓缓降落在地。程在天见此时目力所及,只剩下唐元平的竹鹊,便全力地去追赶。
再说石明义进展如何。原来他在比试之前,早就暗运轻功,等到唐元平喊出声来,他早已偷了半步,很快赶上了两只竹鹊。再向前追赶最近的两只竹鹊时,只觉越追越远,眼看这两只竹鹊就要逃之夭夭。
但这两只竹鹊上的人听了唐元平的指令,暗暗议论:“我们走出了大老远,让他三分,他也追不上了,不如给他留些脸面。”于是,两只竹鹊不约而同,都减缓了。石明义借此时机,奋起直追,此消彼长之间,竟把那两只竹鹊都赶上了。这时他终于脸红气喘,只好站在地上歇息。
追了一圈,复又一圈,程在天终于和唐元平所在的竹鹊擦身而过,在它的翼上轻轻一推。唐元平和程在天落到地上,飒爽笑道:“我们几个输啦。但其他兄弟定能逃走,叫你们两个抓不住。”
谁知不久后,天上又陆续现出花火来,前前后后,共有五次,都是一个“负”字。唐元平万分无奈:“全都输啦!”命手下取来千机匣,施关发机,在空中划出了第五个“负”字。不过须臾,唐门子弟全都聚了上来,个个面露惭色,知道自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