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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诛寇笑谈间(3)

法媞梅道:“这是什么膏药?名字听着真奇怪。”孙晢得意地笑道:“这药是老孙独创的,以黑参、僵蚕、鹿茸为君药,更以杏仁、桂枝、甘草等数十种药方为佐,置于炼丹炉中以巧法炼制三十六日而成,口服外敷均可,能治大疾三十六、小病七十二,起死回生也是家常便饭。就算病者真到了濒死的地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了我的黑参蚕鹿膏,便决计死不了,阎罗王也只好干瞪眼。”

  忽的又停住了,故意惋叹:“我老孙这药在半个大唐闻名遐迩,可惜了你是西域女子,不知中原医术渊深海阔,远非西域可及。”法媞梅道:“好啦好啦,我见识短浅就是了,你快给程大哥敷药罢。”孙晢笑道:“老夫跟他并非亲故,怎能有肌肤之亲?不如你来给他敷药更好。”五老人人挤眉弄眼,老不正经地笑道:“老孙说得对!”

  法媞梅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自己跟程在天相识以来,牵手、搂抱层出不穷,早已视作常事,但这时若亲手替他敷药,势必要揭开他的衣衫,见到他的赤身裸体。她既羞涩不敢直视,内心里又迫切想看,左右犹豫。

  孙晢道:“小姑娘,还等什么?”法媞梅支吾道:“教规不许,不许我……”五老方才跟法媞梅闲聊,已然得知她的身份,这时一个接一个说道:“有什么忌讳的?你们俩是相好,日后他当了天方教教主,教规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对呵,等到那时,你叫他把教规全部改了,就不必守这些破规矩啦。”“不说以后,就说如今的戒律也是你爹定下的,你是他的掌上明珠,通融通融,权变一下,也未为不可。”

  法媞梅正想辩驳,五老三下五除二,已把程在天的上身衣服解开,露出白净的胸腹来。孙晢揶揄道:“你再不替他敷药,天都要黑啦。”半推半就之下,法媞梅慢慢接过了孙晢的药瓶,拧开瓶盖,只觉药香扑鼻,和程在天的体香彼此相衬,大有异趣。

  转头再去看程在天:他尚自昏睡未醒,整个人半裸着,胸前隐然有几处压痕,全身的汗滴至今未干,还散发出浓烈的汗味,但她却不觉臭,只觉香;不觉骇人,只觉迷人。孙晢道:“那些压痕便是他受伤之处,你把药敷上去就是。”

  法媞梅双眼半开半闭,羞羞答答地给他敷上了膏药,就退开一边了。五老抚髯叹息,等这些膏药慢慢渗进他体内,才把他的上衣盖上。

  程在天睡了不足一个时辰,朦胧中有股暖气在胸前通行,瞬息之间过肺腑、通脾胃、直达肾脏,很快体表温润、气血通畅,眼皮一动,人就醒了过来。法媞梅笑道:“程大哥,你醒了!孙先生的药果然管用。”

  程在天感到胸中一阵温暖,轻揭上衣偷偷往里看,知道是孙晢的膏药起了作用,忙离床起身,对孙晢作了个揖,说道:“多谢孙先生的灵丹妙药!”孙晢道:“谢倒不必,老孙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已救过你一条命,多治你一次伤又何足道哉?”程在天道:“孙先生厚恩,晚辈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报答。”孙晢道:“你若要报答我,就和这个小姑娘随我去春园,让她多吹奏几曲给我听,这笔便宜买卖就成啦。”程在天和法媞梅一同叫道:“好!”

  八个人说干就干,下了楼便出发。除法媞梅外,其余人物个个轻功不俗,更何况程在天背上还悬着金光闪闪的宝剑,如此八人,于街巷阡陌之间极速飞奔,怎能不引人注目?沿路行人,惊惶的有之,奇异的有之,羡慕的有之。

  正走得高兴,孙晢一拍大腿,叫道:“老糊涂了,不中用啦!”程在天问道:“先生所指何事?”孙晢道:“我们走的方向全然错了,你们都没瞧出来么?”程在天和法媞梅、五老细细一想,的确如此。他们原该向东边走,如今却朝西走了好几里路,真可谓是南辕北辙,白费力气。于是八人又匆匆回头,向东直走。

  走不过半个时辰,孙晢猛地耳根一颤,摆手示意大家停下。大家正不明就里,只见孙晢又用六根手指逐一在耳垂处弹了弹,低声且又沉重地道:“七丈之内有人,功力极深,不可小觑。”程在天道:“这周围有人么?”法媞梅道:“快看!那边有个树丛,说不定有人呢。”

  孙晢脸上露出淡笑,取出碧光镜向那树丛一照,同时急运内力,五道真气化作绿光,照得那树丛明晃晃的。法媞梅不以为意,心想:“那树丛本来就是绿的,你射出的也是绿光,哪能照出什么来?”

  她哪里知道,孙晢此举用意不在照人,而是要逼人现身:他这五道绿光可虚可实,平常时耗去极少的内力,便可作照明之用,但若在其上附加充沛的内力,开山裂石乃是易如反掌。若那不知名的高手果然躲在树丛中,以此人的见地,定知这五道绿光非同小可,胆小的会即刻逃走,胆大的会运功相抗,无论那人胆小胆大,总之都会泄露行踪,彼此便都处在了明处,就算一言不合打斗起来,也不怕对方使阴谋诡计了。

  恰如孙晢所料,树丛中果然有人,那绿光照了几下后,树丛中便传出一阵“噼啪”的怪响,成排成排的树应声而落,连那五道绿光也被冲得四处消散。八人循声望去,只见被击倒的树前,现出一张紫棠色的脸孔,正是那“夺命蝙蝠”龙紫阳。

  原来,龙紫阳自击伤程在天逃窜后,料到他有世上极强的纯阳内功护体,未必真能制其死命,于是先用幽冥神功静养了几个时辰,把全身内力恢复了大半。这幽冥神功最精妙之处就在于“散气复聚”之法,而这功法又经由龙紫阳这等高手施展出来,端的有立竿见影之效,因而重聚内力,只不过花去了几个时辰。

  龙紫阳内力一足,复又追来,到了此地听见响动,便躲到树丛里头。谁知这时竟有人以绿烟挑衅,龙紫阳虽已年老,血性犹在,又想当世能打赢自己的人屈指可数,干脆不再躲藏,连发三掌,炸开树丛,要仔细看看来者何人。

  龙紫阳第一眼看见程在天,面目狰狞,想要再度出手;第二眼瞥见孙晢后,脸色却倏忽变得铁青,一转身便想逃走。孙晢喝道:“龙教主,怎的见了老孙,连个招呼也不打?”龙紫阳道:“龙某尚有要事,不耐久留,来日再到春园去拜访孙先生。”孙晢笑道:“老孙也有要事与你相商,你还是先留下罢。”

  龙紫阳情知不是好事,但想到孙晢何等本事,自己要逃,决计会被孙晢追上,无可奈何。只好站定,问道:“孙先生有何见教?”孙晢道:“你为恶不仁,杀戮众生,我早想把你杀了,免得还有人遭灾受祸。怎奈杭州、泸州之间有千里之远,你又行踪诡秘,再加上我春园之内琐碎杂务太多,这才留你狗命到了今日。如今凑巧见着了你,说什么也不放过了。”

  龙紫阳惊道:“孙先生,你我平常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孙晢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是平常。我今日想要杀你,这叫例外。”龙紫阳道:“然则龙某还是不解,你我有何仇隙?”孙晢道:“你还不明白么?你我并无仇隙,只是你坏事做尽,老孙就要维护天道,为民作主。”程在天听了,心中一凛,大受触动。

  龙紫阳叹道:“看来先生是非要杀我不可了。”孙晢把碧光镜交到程在天手里,回道:“不错!”也不事先声明,等到“错”字出口,右手便打出了力道无与伦比的一掌,正是他自创的绝学“初阳掌”。

  龙紫阳吓得屁滚尿流,勉强躲过这一掌后,无心恋战,一心只想开溜。孙晢快步赶上,又推了四掌,却并不打向龙紫阳,而是截他去路。程在天看了,愈发钦佩孙晢武艺之高,看似随意的出招,却打得龙紫阳不敢还手。暗自想道:“我不知要再练多少年,才能有他那般厉害。”

  龙紫阳眼见此时孙晢已追到身前,逃也不是、战也不是,心一横,叫道:“姓孙的不要欺人太甚!”运劲想要还击,岂知自己周身都被孙晢散出的罡气所环绕,连一丝力道也难以发出。

  龙紫阳强行驱动了正经十二脉、奇经八脉,一同发功,终于击出了一丈有余,把身前的罡气都渐渐冲散。但他正得意时,孙晢快若闪电般把罡气收归了体内,化劲于掌心,正对着龙紫阳的额头,发出了致命一击。

  这一击着实快得离奇,龙紫阳闪也没闪、挡也没挡,脑浆便连同血肉迸了出来,就连头盖骨都碎了一大块。孙晢看着龙紫阳的残躯如土委地,轻轻笑道:“我原以为他武功相当高,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