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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再见 可望不可及

阿仙婆一般不让星翠在满月渊四处游荡,对于星翠偷偷跑出去只能责备几句,也是无可奈何。

  登明子是小香居的禁忌,不能靠近,不准提起。据陆云说,阿仙婆是登明子的旧知。

  孟珙玉在这霜华峰顶的透骨寒气中不免感染了风寒。

  睡梦中,他刚刚从一个人兽厮杀的壮烈场面中获胜归来,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军营的时候,瞬间在小山丘处站立不稳,远处就是广阔的平原和繁多的军帐。

  他混身是伤,头发凌乱,皮开肉绽,手心有血珠子滴落。

  “他就是一个病痨鬼,他父亲把他扔在狼堆里,明里是锻炼他,暗地里指不定嫌弃他,看他狼狈的样子多可笑,浑身血印、皮开肉绽。还有,可千万不要让他把咳病传染给咱们。”

  沿途的几个小兵在不远处说着话。这几个小兵是他手下的新兵,虽平日里他对新兵不薄,但仍有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之伙。

  见四下无其他人,几个小兵胆子大了起来,先是把刀枪架在他脖子上,踢了他一下,他趴到在地,其中有人从哪里掏来黑泥一把灌到他的嘴里。因为自己官小人微,再者这群人分到副将的一个连里,竟然到今日这耻辱都没有洗刷。

  “哈哈哈哈......”这群落井下石、以多欺少的污浊之辈的脸孔的得意的笑容有时出现在他梦中。

  孟珙玉从梦中惊醒,见石头床旁出现了一个煮药老人的身影,他起身的时候,见到了传说中的高人。

  高人白发银须、慈眉善目,眼神里有带着山川正气,如果此地不是霜华峰,孟珙玉不在此石屋,他还以为此人是太上老君之类的神仙。

  “先把药喝了吧,”说着白袍老人端给他一碗浓汤,然后背起书篓准备出门。他的石桌上放了一本书,而书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孟珙玉的随身物品。

  昨晚夜雨,孟珙玉和着湿衣睡着了,老人给他换好衣服并妥善保管好他的物品。

  孟珙玉急忙下床,拿到麒麟节,扑通跪地说:“想必你就是登前辈,家父让我持这麒麟节寻你,珙儿仰慕高人才华已久,还请高人应允珙儿为徒。”说着给他磕了一个响头,“请前辈接纳。”说着递给他麒麟节。

  高人突然有点惊愕,但很快平复了心情,“罢了,罢了,既然来了,我也顺应这天命。”良久,他说:“你就留下吧。”说完出门采药了。

  过了几日孟珙玉好些了,白袍老人说:“那日见你梦中有绞肠之恨,对你的身体是有害无益的。”

  “师父所言甚是,但这因耻辱而生的恨意珙儿无法化解。”

  “因为你心里无时不刻想要杀了他们。他们视你为畜兽一时得意,你却将要一生愤恨、恨不得将人抽筋剥骨?”

  “对,我就是想将他们的人皮剥了下来,他们的丑恶脸孔就不会缠着我了。”

  登明子突然不言语,良久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到偌大的满月渊里最贫瘠的地方去。”

  草木稀疏处,高山山腰突出处,登明子和孟珙一老一少走到稍空旷的地方。

  “前面有一颗衫树,你把他想成你最讨厌的人,当初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它。”

  孟珙玉想都没有想就抓了一把臭泥扔了过去,拿着枝条奋力地抽打树身,等他尽兴了,他也就累瘫倒地。

  “不远处有清水,我们走过去洗洗。”

  溪边,清澈见底的溪水缓缓地流淌着,小鱼儿轻巧地在溪水里游动。

  “珙儿看到了什么?”

  溪水清晰地映照出孟珙玉满脸泥浆、浑身臭泥的狼狈模样。

  “你用脏污复仇,难免会脏了自己。并不高明。慎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师傅说。

  “你再看一下你的手掌心。”

  孟珙玉的手心是红色的印子,因为太用力抽打,他自己也受伤了。

  “你洗漱完,我们又回到当初的地方。”

  孟珙玉洗漱完毕之后,高人带他到了原处。

  “你看这衫树后面是什么,是一颗榕树,至今他树冠并不繁茂,树干并不粗大,但是他长速极其快,等他哪天树干粗大得三五人抱着也围不住的时候,树冠也会遮蔽到杉树的阳光雨露,榕树只会越来越枝繁叶茂、繁荣昌盛,而成长缓慢的杉树因为资源的不足而日渐萎靡。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为师刚刚教给了你两个道理,你说予我听听。”

  孟珙玉想了想:“师父要徒儿快快强大,是对付敌人最好的方式。”

  高人摇摇头,指着榕树后面不远的不知名的大树说:“这苍天大树暂时没有遮蔽到榕树的阳光,却在贫瘠的山顶处扎下了数不尽的树根,抢走了大地精华,榕树一日不努力的话,只会落后于苍天大树,最后落得枯萎的下场。你看这就是敌人。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你的对手应该是最强大的人和更强大的人。而不是寥寥几个鼠辈。你纠结怎么杀了这群龌龊之物,当你用污浊的武器报复他们的时候,亲手用污秽之物杀人,免不了弄脏自己,不要用同样的手段,你将来是要当大人物的,你得拿你最高贵的刀、枪、权利、地位惩治他们。你不是平凡人,何必被鼠辈困扰。军营的生存环境何其残酷,你的竞争对手应该是最强大的人和更强大的人。而真正的敌人,只有昨天的自己。今天,你得变得更加强大。”

  孟珙玉听后,恍然大悟,行礼道:“谢师傅教导。”

  多年以后成年的孟珙玉确实不负高人厚望,成为了真正的战神。

  陆云是满月渊消息的小灵通,他说登明子收了一个徒弟。他兴致勃勃地讲给星翠听,阿仙婆走近,陆云立即断了话题。

  星翠只能远远地站在山坡上,看着登明子和孟珙玉读书练弓弩,因为隔得比较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许他是高兴的。

  没有非得纠缠的理由,能得以远远地看他怡然自得,也两生欢喜。

  星翠走着刚刚孟珙玉走过的路,落日沉沉时孟珙玉随登明子归居所的时候,定要经过的小径是非常深幽的、带着花香的。

  她有时候能在路上拾到树叶编织成的螳螂,有时候是一堆鲜美的野果,星翠每次都是欢喜的。

  这都是孟珙玉给她的礼物,星翠深知每样都心意满满。

  只有常年在深山里的她才知道,这种特殊的鲜果是要攀爬到峭壁上才能摘到的。

  孟珙玉站在门外练武,登前辈在石屋内喊他。

  孟珙玉进门后,见登前辈拿出一个样式光彩照人、珠光宝气的彩蝶头钗给他。

  “徒儿,这彩蝶头钗交予你的朋友。见你总是给小仙居的姑娘留东西,你替我把这个给她,切记不要提起我,这也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宝物。”说着登明子把彩蝶钗放到他手上。

  孟珙玉呆住,然后说:“是,师父。”

  可整日下来,他眼里似乎有不甘、疑惑、一点难过、欲言又止。练武、读书的时候全然不走心。

  他读书的时候,登明子在不远处煮茶,见他这般心事重重、看书走神的样子,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孟珙玉忙抬起头。登明子给了他一杯茶。

  他笑着坐下,问:“你是否有将蝴蝶钗置于她经过的地方?”

  “有,她挺开心的,给我回礼了。”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果篮。

  “那你为何不高兴呢?”

  “因为这个东西不是我送的,我觉得她更喜欢你送的东西,再者。”他往下的说的时候,慢吞吞地,说:“你和她并无来往,虽说是邻居,见面从不多说第二句话,为何要送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哈哈哈...”登明子开怀大笑。

  “你这是嫉妒、俗话说的是吃醋,是男女相恋必有的心路过程,师父怎会抢夺你所钟爱的人呢。”

  “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互相钟爱的女子、男子会送头钗给予对方,你这又是何意呢?”

  “你我师徒自认识以来情深义厚,为师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他人,甚至不能告诉你的至亲。”

  “徒儿谨记。”

  登明子表情慢慢凝重地说:“这确实是定情物,东晋时期祝英台和梁山伯的故事想必人人皆知,冲破世俗化作彩蝶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一钗可分折为两只,情人可各持一半,用做她的嫁妆再合适不过。”

  孟珙玉惊讶地说:“一般父母才会给女儿置办嫁妆,莫非你是?”

  “你现在知道了,哈哈哈,所以不必打翻醋坛子了。“忽然,他很严肃地说,“切记,这个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她会有危险。既然你真心喜欢她,那定能保守住秘密,对吗?”

  “徒儿誓死守护这个秘密,请师父放心。”

  “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好徒儿,好了,你现在可以好好读书了。”

  孟珙玉羞愧地挠挠头,然后读起书来,他带着欢喜读着兵书,不再忧愁。

  登明子感慨完这少男少女地情思萌动,他继续煮茶。

  这山峰处一师一徒石亭外各自惬意、用功的美好样子被盘旋的大鹰看在眼里,说不准也心生羡慕。

  星翠采药回来的小径上,见路上有人等着她,她小跑过去,这身影明明就是珙玉哥哥帅气的影子,她跑得更快了。

  她用力地拥抱他,他也搂着她,她没有松开怀抱,她抬头仰望高她那么多的他。

  她长得越发水灵了。她就像山间的甜莓果一般甜美,美丽的脸蛋笑容甜腻、迷人。

  “你真美!”他纤长的手指抚摸过她温润的嘴唇,“第一次见面,你问我,是否吃过浆果,真的没有,那是我本来的味道。”

  等他松开怀抱的时候,她笑着对他说:“可你刚刚吃过浆果加和熟透的红梅。”

  “好闻吗?”

  “好闻,不只是你的气味我还喜欢你整个人。等我足够大了,我们就可以成亲。”她笑着说。

  “那就这么订了,过几年,我立功回来,就娶你。”

  “好!”

  分别的时刻来临,孟珙玉要参加成年冠礼,飞鸽群扑闪着双翅,在迷梦细雨中一声长叫,躲进了榕树丛,珙玉望着窗外发呆。

  冠礼对他很重要,他要走了。可他心事重重,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升官、造就功劳绩,他就永远见不得心爱之人。他俩并永远分离。他怕。

  曾无意间瞥到有一俊美少年与她同行,从师傅里口里得知他俩是青梅竹马,更让他妒火中烧。他恨。

  他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用自己的血喂不熟悉的他,她拥抱过他,蒙住他的眼、抚摸过他的唇、撩动过他的心弦。

  她的笑容美丽动人。她愈发美丽动人哪怕背影都如此曼妙,他甚是爱她。

  爱、妒、恨、怕交织在一起,让他难过极了。

  星翠被阿仙婆禁足,禁止她偷偷幽会。陆云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写好一封情书置入树洞,请求见面,被陆云偷偷观察到。陆云取出来将他的情书一毁而尽。只在树洞里给他留一封他和星翠一起吃饭的画像。

  珙玉对收到的画像非常恼怒,从此俩人算结下了梁子。

  第二天,清幽台不见他们练武,路上也拾不到礼物,星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至于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听陆云说昨晚有几个军卒进山探查地形,看来孟珙玉要离开她了。

  回到小香居,在阿仙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她对星翠严厉地说:“你又不听话!我早就告诫过你千万不可以去那登明子师徒常常出现的地方会情郎,今日会有大事发生,恐怕凶多吉少。我们也要找一个地方躲避一下,如若你再不听话,可要面壁思过、禁足半月。”

  听阿仙婆说到凶多吉少,她如小鹿受惊一般神态紧张,趁他们俩埋头整理行装之际,她如小猴一般敏捷地溜出去了,任凭阿仙婆在后头声嘶力竭地大喊也不回头,丢下深感绝望的阿仙婆。

  “她哪里知道,我比她还不舍啊!可有时候,人不得不隐忍。”她绝望得站不起来,只能右手拄着仗,左手臂扶着墙。陆云本来要追,回头见阿仙婆不适,并停下来。

  “不要管我!切记,保护好师妹。”

  星翠决定跟着自己的灵走。

  孟珙玉是她一见倾心的男子,他微笑起来明媚飒爽,不能想象在敌人的丑恶嘴脸下怎么折磨他,她不能纵容危险吞噬他。

  如果她猜的得没错的话,登明子也是敌人的目标。阿仙婆说过,登明子是老天爷也妒忌的人。

  在星翠的记忆里,她好像是有父亲的,如果真的有父亲的话,就是像登前辈一样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