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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红尘听风雨 乱世弄晴天(下)

拯国君见此情景,似乎有所领悟,甚觉要从长计议。

  牢房内,连昭和拯国君在外面一坐一立,拯国君年纪大了,少卿命衙伇搬来椅子,拯国君从容地坐在上面,少卿也神情严厉地看着刘肃还。

  牢房里除了他们三人。其余人等已经被清场。

  “刘肃还,我问你,你和你父亲都是一等一的画匠出生,你已经画出特泉王的面貌,为何见到此人却不指认?为何在朝堂上对着特泉王的脸孔注视良久,如果一眼看上去不是此人,为何要驻足良久?”拯国君声声掷地有声地质问他,“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父亲沉冤雪耻?揪出幕后黑手?”

  刘肃还连忙移动着跪着的腿,近前来向拯国君说:“听闻拯国君堪比前朝青天,如今权太师已归于尘土,小人对大人已经感恩不尽,但我仍有家中老母和两个姐妹,以后只求一生安稳。”

  “是有人威胁于你?”少卿问。

  “还请少卿和大人不要强加过问,如若少卿和大人放过我和家中至亲,小人将感激不尽。”

  “少卿,作罢了吧,从弱势的百姓里挖到线索会受到生命威胁,他既然自有苦衷,父亲蒙冤也不愿打破砂锅彻查到底,看来被黑心之人盯上了,就从他这里暂时作罢,从物证和现场着手。依我看,以权太师的实力和胆量,他能让纹银广泛流通市面后面必有天大的后台。纹银流通之道仍然是重要的案情突破口,这个大理寺和我府上都要加派人手彻查。”拯国君对少卿有理有据地说。

  “大人所言极是,”少卿恭敬地回答,转而非常严厉地对刘肃还说:“你指认太师、护军罪行有功,但是对于始作俑者有所隐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少二十年的牢狱生涯等着你,三日后问审,你在此期间好生反省。不管是服刑期还是以后出了牢门,都要好好做人,切记不要为了一己私欲丧失做人的道义。”

  “小人谨记!”刘肃还说完重重地给两位大人磕了头,算是为山高县百姓答谢拯国君和连昭促使权太师和护军落马之恩。

  “你不必如此,铲除权太师和他的一众党羽也是我和少卿分内之事。你的母亲和姐妹自有府衙保护,等你哪天想通了,再道出实情。”

  少卿和拯国君都明白,当一个大人物要杀人,他在暗处,保护之人在明处,刘肃还定不会放心。所以只能等待时机让他开口。两人表情里带有一丝无奈。

  刘肃还近日来也是备受折磨,战战兢兢。

  碰上这个死局,拯国君更觉事态紧迫。

  皇帝在书房的时候,他的背影在偌大的书房里显得更加孤傲。

  特泉王珊珊来迟,他对圣上行礼道:“圣上,微臣来迟,还请恕罪。”

  皇帝转过身子,严肃地对他说:“那个叫刘肃还的尉官,已经认出你了,欲盖弥彰地走到你面前看了良久说不是你,你当朕是傻子吗?”

  “圣上,臣确实威胁了刘肃还。”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朕明日就要拯国君封了你的府邸。”

  “圣上没有在朝堂上让拯国君查封我的银库,特意独自召见我到御书房,不正是想让我解释吗,圣上,请听微臣一言。”

  皇帝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坐在了书椅上,他倒要听听能从他的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但同时也觉得此事并不一般,因为特泉王并十分缺钱,何必铤而走险。

  “圣上应该认得每两年见您一次的道士宇咒及,圣上认识他已经超过十载,自圣上登基以来,圣上每日晨醒服用的仙丹都出自宇咒及之手,圣上对宇咒及的信任已远超对众臣的信任,在这朝堂上,圣上日忧国事,夜忧重臣寻仇,认为宇咒及炼制的仙丹才也可以助你拥有金刚不坏、长生不老之身。炼制仙丹本来就是耗费国力之事,为了不遭人诟病,圣上遣派微臣寻找隐蔽处做宇咒及的炼丹所需的清净场所,全权处理您的晨醒之丹的供应事宜,这宇文咒及说见一群山如凤凰状、麒麟状,于是起名为凰山,麒麟山。凰山后面的麒麟山地底下就是他的炼制仙丹的地宫。还因为这凰山山群多银矿、金矿,负责开采矿石的一千多的卫兵也是皇上您亲批。因为是炼丹所需的‘阳石’,所以宇咒及乐意在山群底下八年,寻到宝地之后一年,宇文咒面圣说要取阴补阳,取少女初次经血之‘阴’,圣上你别忘了,每年后宫宫女两千人可是您亲自批准、选派至‘蔽州地宫’的,您对此事从头至尾有知情权和决策权,后面发生的事情是圣上万万没有想到的,炼丹求仙的事情因为耗费国力、财力历来被朝中重臣中的登明子和刑尚书所诟病,尽管事情做得非常严密,后宫深院的风吹草动竟然引起了登明子太傅的察觉,他派人潜入少女中充当卧底,历时两年终于得到蔽州地宫图,此宫女里应外合的可疑行径被我发现,登明子掌握炼丹重地地点的事情我已报告给圣上您。为了不让皇上您烦心,我自作主张包揽了此后的事情。微臣并派人严加防守,本来千人的开采卫兵对干苦力怨声载道,一来为了守护炼丹的清净之地,二来为了充盈国库,金、银子做炼丹所需,余下提炼的银子多数以各种名目赠与国库,也是为更好的掩护蔽州仙境,不被外人所扰、猜测,便在凰山处建立了凰山城,对外谎称军矿。确实因为欲望的膨胀,微臣渐渐忘记初心,抓壮丁充军、破坏孟大人的军威,微臣自知罪孽深重。”

  说着他跪下来,带着赴死的决心说:“圣上要处置微臣,微臣也无怨言。”

  看他到了如此境地,圣上唏嘘、心虚不已,没有想到此事竟因他而起。

  “朕让你全权处理仙丹供应事宜,可有曾说,不让你事无巨细地给朕汇报进展!朕可没有如此说吧。亏你还是特泉王,山高县以及附近的县城抓来的壮丁能和深宫的宫女们一样吗?宫女的人身、自由是臣替朕强取、买卖来的,少有权贵之辈,如若有失,其亲人大都不会追究,要杀、要剐、要留全凭朕的念头,可壮丁们不同,虽然山高县处于偏远山县,难以寻迹,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苦力都是家族的男丁、家中的顶梁柱更有家中独子,明面上抓丁充军,暗地里增加人口私采矿石,打罚致死近万人,既破坏军威、更有失民心。”

  “是微臣利欲熏心,臣罪该万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邢尚书彻查充军事宜的路上死于非命,表面上是强盗所为,实际上是你的作为。”

  “确实如此。刑大人之死与我有推脱不了的关系。”特泉王毫不隐晦大大方方地说。“前有登太傅的前车之鉴,自然邢尚书也不能独活。登太傅兼镇国大将军被弹劾处死,是他自找的,想必圣上很清楚。”

  想当初太傅带着地宫图来皇家书房,据理力争要皇上放弃仙丹的炼制,处死宇咒及,皇上不肯,想着他手里有重要的证据,目前朝中几个重臣又偏向七贤王,宋理宗不能透漏出自己半点君风不正,又不肯放弃得道成仙的愿景,不想背负祸害女人、利欲熏心、国库维艰仍耗费国力的罪名,本来皇上就忌惮登太傅军高盖主,其兵权、军中威望无人能比,登太傅重权在握让皇上心生敌意,并安排特泉王、权太师弹劾登明子,造假登明子怂恿太子谋反的文书,解除他的职务,让他解甲归田,抄家的时候搜出地宫图一毁而尽。登明子安生了三年,见无任何不详征兆,登明子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并安心地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你竟然拿朕当你私藏银条、取民假冒充军、打罚致死万人的挡箭牌,以为我会替你兜着你的欲望、贪婪、做的蠢事,门都没有,来人哪,给我拉出去斩了。”

  “圣上不经过大理寺吗?就不怕我把圣上为了得道成仙祸害宫女的事情托盘而出?引发深宫内院的激愤和宫外百姓的怨恨,如今朝中形式,登明子的余党和一些重臣更推崇七贤王,你就不怕你的声威让你坐不住龙椅吗?微臣现在死了,微臣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会为圣上保守秘密,我和圣上是一个船上的人,船翻了,圣上的清誉也毁了。”说着,他挡在圣上面前,恳求道:“微臣历来知道皇上的信条,您说虽无力做一个大明大义的皇帝,但求凡间无过无孽,安稳升天成仙。微臣愿至死守护这个秘密,只求免除一死。”

  “朕就准了你,来人哪,把特泉王囚禁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泉王的消息,更不要走漏了风声。”

  “遵命。”侍卫们从门外涌出来,用银枪指着特泉王,其中一个统领把他拖往禁阁囚禁起来。

  圣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斩杀特泉王,因为确实如特泉王所说,特泉王和圣上曾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害怕特泉王未走漏的风声。

  如果没有星翠的计谋,圣上处于杀不杀特泉王的摇摆中会让特泉王孤老终身。

  可孤老终身的结局,对后来复仇的星翠来说,是不能被接受的。

  最近几日,皇上不论出现在哪个地点,时而走神、时而忧思重重。皇帝在御书房头疼的时候,新上任的太师化城缓缓走上前行礼道:“最近皇上烦忧,是否因为登明子之患未得到彻底解决。”

  化城是皇上的心腹,也是在抄家登明子的时候执行皇命的人,论推心置腹之人,除了特泉王,非他莫属。

  他是俊雅的斯文人,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实际赏罚分明,手段毒辣、行事果决。在京城中有极高的威信和众多追随者。

  皇上走到他面前,诚恳地说:“爱卿有何良策?”

  “不如皇上以奖赏有功之臣的名义,查出和地宫之谜的人有瓜葛的人,目前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封锁了凰山城,解散了原来的壮丁,已经投入钱两给壮丁并约定不再透漏凰山城任何信息,原来的士、尉、将军已经被禁军收编,凰山矿群正式收编为国矿。绝不会出现打罚、饿死劳力的现象,请皇上放心。”

  “那就好,壮丁大都不知道地宫之谜,金、银是护军的亲信负责押运到地宫,宫女是权太师的亲信负责押运到地宫,凰山城军士被收编为禁军,朕自然放心。毕竟,朕手里掌握着这些‘亲信’的‘九族’。朕最不放心的还是少卿手里的藏宝图,按理说,如果不是误打误撞,一般人要花两年才能找到通往凰山城的入口,这少卿几个月下来就攻破凰山城,虽然宝图已经被朕收缴,朕拿着宝图给人鉴定,说这幅地图创造出来至今不足四个月。看来,宝图已经不在纸上,而在脑子里。这幅墨宝单独空出了麒麟山的位置,以浓云覆盖,红云密闭,实则蹊跷,似乎画此图者是知道真相的人。还请化城跟少卿商量一下,找出提供此图的人。他是登太傅最信任的人,务必杀之。”

  皇上说。他对潜在的危险气息很敏锐,如今时局动荡,如果此时他有失民心、群臣非议,保不了他这皇帝的位子坐得安稳。

  “少卿只说是一相貌俊美男子所赠,他本是孤儿,被人临终前托付此图。本托付此图给骠骑大将军孟珙玉,因为征战,所以大将军推荐少卿处理此案。”化城说。

  “明日叫少卿带此人上朝堂。你明日带着随从见见此人。”皇上吩咐道。

  “微臣领命!”

  化城一个敏锐的眼神捕捉到了圣上的心思,圣上要连根拔除第一个接触画作的人,至于少卿和拯国君,因为他们皆忠心耿耿且能被龙威镇压,所以不足为惧。

  偌大的京城,杀气弥漫开来。

  朝堂上,众臣威武驻立的样子让星翠有点慌张,少卿在旁边,看着少卿鼓励她的眼神,她也觉得不足为惧了。

  来之前,大理寺厅堂里,少卿对她说:“你男子的扮相既无形又无神,让我教你。”,说着提起眉笔给她细细地画好眉毛,他搁置好画笔认真地对她说:“我要把你变成五大三粗的模样,我是京城一等一的伪装高手,切记,以男子的身份比女子的身份要安全很多,如果你遇到危险,男子的身份最多被杀,以女子的身份面对歹徒,不轨之徒想要的更多。”

  “难道您认为皇上是不轨之徒?”星翠抬起头、眼里充满疑问地说。

  “凡是沾亲带故的人都有嫌疑,一件冤案的形成任何人都有可能带点关系,重要的是,谁是始作俑者、谁执行的、谁最坏、谁最主动、谁变本加厉,在这局势中,你是弱者,我和拯国君商量目前还不能完全暴露你的身份,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要多加防范。”少卿对着她耳角贴上了络腮胡,“你可以看我怎么做的,学习一下,伪装对你出门在外有保护作用。”

  “少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星翠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

  “姑娘请问。”少卿抬起头说。

  “大理寺的人都像你这么事无巨细吗?”

  “当然如此。”少卿认真地说。“大理寺在案情还未明朗前有专门保护人证的临时组织,现在案情告一段落,特泉王已经被圣上囚禁,大理寺对你的保护令解除了,虽然我还是不放心,但我一个男人整天跟着你还是不妥,你还是多学习剑术和易容术吧。”

  “我突然觉得临安是极好的地方。”星翠开心地慢慢地说,带着欢欣喜悦,她开心的样子把少卿微微逗乐了,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笑容,说:“那是为何?”

  “因为京城有大理寺这么公正的地方,还有事无巨细的的少卿和公正无私的拯国君,感觉大宋仍可以光大复兴的。”

  “大宋仍可以光大复兴!”少卿细细琢磨,然后肯定地说,“姑娘此话有理。”

  朝堂上,星翠回过神来。见天子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威严、高贵的天子有一张极其严肃地脸。

  少卿指导过她行礼,她赶忙给天子行跪礼。

  “仙先生免礼。”圣上淡淡地说,

  “请问先生,你是何人?宝图为何在你手里?是谁制作的宝图?你可有其他与宝图相关的东西?”

  “回圣上的话,我是一普通读书人的遗孤,家道中落,家中父亲把我寄养在一医馆内,我大病一场后被仙女婆婆所救,随她到深山隐居,他临死前交给我一幅画,说与山高县有关,我并拿此画来找拯国君告状,因错过拯国君,所以转交给将军。将军推荐大理寺少卿帮我主持公道,小人感激不尽。对于制作宝图之人小人真心不知。已经没有其他与宝图相关的东西了。只因阿婆已经归于尘土。”

  星翠迅速地将自己改动过的身世的话术拿来用,少卿都信以为真,因为阿仙婆交代过,绝对不要把自己是张人皮藏宝图的秘密暴露出来。所以,她讲明没有任何与宝图相关的东西,没有供其他人誊抄的人皮,信任珙玉会帮她隐瞒至终,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的心思是缜密得可怕的,和他的眼神一样可怕,他找了能验作画时间的师傅,他看着她,似乎幽暗的眼神里散发着冷箭,心里说:她正撒谎。

  “好了,和少卿一起去领赏吧。”圣上摆摆手。

  “谢皇上。”他们两人行礼后,随皇上的下从去了侧厅。

  皇帝给了化城一个眼神。

  “他是太傅最信任的人,务必杀之。”这句话久久地回荡在太傅的脑海里。

  星翠也没有想到,从此,之前被太师的人追杀,如今被皇家的人跟踪,他们在暗处准备伺机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