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你又有何不可

市教育部为了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和思维思考能力，决定在7月底举办初高中学科竞赛。虽说竞赛秉承着自愿参与，人人皆可参与的原则，但大家心知肚明，以竞赛的难度，会参加想参加能参加的无非就是那些某一科或某几科非常优秀的学生，至于他等芸芸众生，还是躺在空调房里啃啃冰镇西瓜吧。

　　老高在班里说起了这个事儿，他的意思是自愿参与，想参加的这几天来找他报名，当然那些某科成绩排名经常位列三甲的同学不管想不想都要参加竞赛。

　　实验班的学生年轻气盛，年少轻狂，摩拳擦掌，打算通过这次竞赛大展身手。

　　当然也有一些咸鱼，咸鱼代表林衣衣扒着手指算了算，从期末放假到竞赛考试这一个月的时间都要用来准备竞赛，这都够她看完多少漫画和追完多少部电视剧了。再看了眼班上的大神，觉得自己还是安心地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吧。

　　期末考完试的当天下午，老高让报名参加竞赛的同学留在教室，他有话要说。

　　老高觉得吧，竞赛这个事儿还挺头疼的。距离竞赛还有一个多月，要是让学生们自己准备，那么自律能力比较差的同学可能一回家就把竞赛抛到九霄云外了。要是把学生都集中在一起学习，就要考虑场地、吃饭的问题。

　　老高趁着期末考的这几天苦思冥想，又和校领导商量，才最终决定让这帮孩子集中在班里准备竞赛。

　　老高让他们回去和父母说明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直接联系他，若是父母同意，那下周一直接来学校。每天上午九点之前到教室，下午五点之后才可以离开。至于午餐，因为食堂不工作，所以要自己解决，可以让父母送来，也可以去外面吃。另外，竞赛需要的教材和习题集他会准备好，这段时间他也会在这里陪着大家，督促大家学习。

　　台下的勇士听完，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苏粲把一部分课本放到书包里，又整理了剩下的书本，打算都搬回宿舍。董然把自己的书都塞进了书包里，抱起苏粲桌上的一叠书，“这些我帮你拿到宿舍楼下。你书包里的重不重？你再把包里的书拿出来一些，我都拿着。”

　　苏粲笑着摇了摇头，“不重，包里就放着文具和两本书。”

　　两人并肩下了楼，往宿舍楼走去。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依偎，时而与树影交错在一起。

　　董然将手中的书本往上提了提，苏粲的练习册确实很多，除了学校要求买的，她自己还买了好多。笔记本也多，每一科都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听课笔记错题集都记得清清楚楚。董然问她一会儿是自己回家吗。

　　苏粲又摇头，说不是，她的东西比较多，一会儿她妈妈来接她。

　　董然只能点头了，他本来想着借着顺路的由头陪苏粲去坐公交车，把她送回家。再者，竞赛这个事吧，他觉得来的正是时候，他原本还发愁暑假的时候没法经常见到苏粲，只能偶尔借着一些由头把她约出来，可能还要捎带上好几个电灯泡，这下把他的难题都解决了。

　　董然把苏粲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苏粲伸手要拿过董然手上的书，董然偏了下身，“会不会太重？要不，你分几次来拿吧，我在这等你。”

　　苏粲微怔，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觉得有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她没抓住。她拿过所有的书，朝董然笑了笑，“我没那么娇贵，这点书我还是可以搬得动的。”

　　董然看着苏粲慢慢走进楼里，背影小小的一只，他心想，是不娇贵，但是可爱啊，可爱得让人心生怜爱。

　　半夜，苏粲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床头灯泛着橘黄色的柔光，少女的心事悠悠地飘着。苏粲开始回忆这一年来她和董然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开始她是因为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听到了董然的声音，对他的声音念念不忘，对他存着些好感，若是一直找不到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可能也就慢慢忘记了。可是后来，董然来了，和她在同一个班级，让她知道他就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声音的主人。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董然主动来问她问题，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她不是不知道班上的人都在八卦她和董然的关系，可董然从来没有过比较暧昧的动作，也没表示过什么，她也就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或许比同学更亲近一些。

　　这段时间，她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陷进去，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都让她安心欣喜。可，如果董然只是把她当做朋友，那她绝对不会开口告诉他她的心意，她会选择让这段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暗恋悄悄地过去。

　　月考之后，她好不容易决定以后就和董然像朋友一样相处，可董然的行为又让她有些看不透。他总是很自然地逗她开心，很自然地保护她，有时也会找理由待在她身边，她也终于意识到林衣衣之前说的董然对她很贴心。今天下午他帮她搬书，担心那些书压她的手臂……苏粲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砰砰地跳着，难道董然对她……？

　　苏粲如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捂着左胸口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整个人飘忽忽的。

　　第二天，苏粲把林衣衣约到了她们经常去的奶茶店。

　　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街上车水马龙，对面新开了一家服装店，一共两层，一楼男装，二楼女装，二楼有很多女生在挑选衣服。

　　苏粲拿着吸管不停地搅着奶茶，低着头，“衣衣，你之前问我，董然对我的感觉，还记得吗？”

　　林衣衣把嘴里的奶茶咽了下去，才开口说道，“记得啊，那时你说你不知道。”

　　苏粲点了点头，她当时确实不知道，但现在…“我现在有些觉得他可能喜欢我。”

　　林衣衣一副你现在才知道啊的模样，“董然喜欢你，全班都知道了好吧，就你看不出来。”

　　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当局者因身在其中，反而看不真切。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粲没反应过来，“嗯？”

　　“你喜欢董然，现在也知道他喜欢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苏粲盯着眼前的奶茶想了一会儿，“再等等吧。”等他先开口。

　　林衣衣点点头，也赞成苏粲以不变应万变静待花开的做法，“但是吧，粲儿，你应该给董然一些提示。你想啊，我是因为跟你走得近，所以看得出你对董然的不同，可董然不一样啊，你都没有丝毫地表现出你对他的喜欢，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自然不敢贸然告白。班上的同学八卦你俩的关系，也是基于董然对你的态度。所以啊，你趁着准备竞赛的这段时间给董然一些表示，让他明白你的心意。”

　　苏粲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衣衣说的不无道理。

　　来学校准备竞赛的第一天，老高很早就来到了教室，讲台上放着教材和习题集。将近九点的时候，参加竞赛的同学才陆陆续续地赶到，有些还拿着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餐。

　　讲台处有一把椅子，老高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然后让学生从讲台上拿走自己的教材和习题集。座位自己挑选，想坐哪里坐哪里。

　　董然还是选择坐在和苏粲只隔一条过道的位置上。席宇因为家里有事，不来教室准备，所以陆子名坐在了董然的旁边。

　　苏粲报了英语和语文两门竞赛，这两科比较重视平时的积累，她翻了翻之前做的笔记，觉得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董然和陆子名都只报了物理，毕竟他俩的物理一直是数一数二。

　　中午的时候，班主任老高让所有的学生到他家里吃午饭。等他们到老高家的时候，师娘已经煮好了饺子。

　　年轻人嘛，正在长身体，再加上费了一上午的脑筋，大家都吃了不少。吃完午饭，困意也就上头了。他们打算回教室趴着睡会儿。苏粲并不是很困，她打算在校园里走走，饭后消食。董然自然陪着苏粲一起散步。

　　他们走到了长廊那里，黑板报还是之前的板报，只是这次没有人在长廊的尽头背诵《诗经》。他们走到了老操场，董然他们经常在这打篮球。他们又走到了北区的体育馆，体育馆二楼是大礼堂，那里有一架钢琴。苏粲望着二楼，“我听他们说，你会弹钢琴。”

　　董然嗯了一声。董妈妈觉得会弹钢琴的人有魅力，所以就把董然送去学钢琴了。董然一开始哪里肯学，是董妈妈一直拿着各种玩具诱惑他，这钢琴才能继续学下去的。

　　苏粲不再说什么，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了另一条长廊，回到了高一楼楼下。

　　正中午，天气炎热，楼前花坛里的花儿垂头丧气，连蝉叫声都有气无力。

　　……他们差不多六点的时候才离开了教室，顺路的同学约着一起坐车回家。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苏粲和董然挤进了公交车，苏粲拽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着，董然站在她的左侧，小心翼翼地护着。车里的人太多了，车身摇晃时人与人不免会碰到。苏粲很不喜欢身体接触，她尽力地往一旁缩着，希望不被别人碰到。

　　公交车行驶过了一个又一个站点，有人上车了，也有人下车了，董然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苏粲的身后，把苏粲圈了起来。

　　苏粲背对着董然，看着窗外，人行道上有一对情侣，男人搂着女人的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身边，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整条街道都变得温柔起来。

　　车停了，苏粲下了车，转身笑着朝董然挥了挥手。董然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已有了打算。

　　车又停在了下一站，董然下了车，走到对面，坐了另一辆公交车。

　　第二天，老高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里，仍有几个同学匆匆忙赶到，手里边还拿着早餐。

　　老高坐在台上喝喝茶，看看报，底下的学生都在认真地和竞赛题死磕。

　　苏粲觉得董然今天有些奇怪，一个上午他都显得特别紧张，又有些庄严，好像在筹划什么大事似的。

　　中午吃完饭，苏粲照例是要饭后消食。这次，董然还是陪着一起。

　　他们又走到了长廊，长廊周围种着很多树，郁郁葱葱，偶尔吹来阵阵凉风，树叶轻轻地摆着，似细语呢喃，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苏粲坐到了长凳上，她觉得董然有话要说。

　　董然握着手机的手出了很多汗，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坐到了苏粲身旁。

　　他给苏粲戴上耳机，耳机里唱着“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

　　苏粲有些惊愕，直直地看着董然。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眸里星辰万千。

　　董然摘下耳机，对着她唱到“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

　　晚上吃完晚饭后，苏粲把董然向她表白的事告诉了林衣衣。林衣衣当即冲到了她家。

　　林衣衣赶到的时候，苏粲正在房间里学习，桌上摆着英语的竞赛题集和一本笔记本，书桌的左上角还放着一包棒棒糖和一盒巧克力。

　　是苏妈妈给林衣衣开的门，林衣衣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苏粲的卧室，刚一进门就激动地问苏粲表白的细节，苏粲怕惊动父母，只能将林衣衣先安抚下来。苏粲把食指贴在嘴唇处，做个了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近卧室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苏爸苏妈不在客厅，应该是去楼下散步了。苏粲把门重新关上，又回到床上，“你怎么那么激动？”

　　林衣衣抱着床上的兔子玩偶，扒拉着它的长耳朵，“像我这种常年游走在八卦前线的人，得到第一手情报的反应都是这样的，我还算冷静的了。”

　　董然发来一条消息，问她吃饭了吗。

　　苏粲拿起手机，回了他，说已经吃过了。

　　林衣衣看着苏粲一脸春心荡漾，面色红润的样子，又开始啧啧啧，哟哟哟地起哄。

　　“粲儿，你跟我说说，董然怎么跟你表的白。”

　　“唱了首歌。”

　　“就完了？”林衣衣一脸懵，怎么一首歌就被拿下了？不应该啊，不还得有什么表示吗？

　　苏粲笑了笑，“当然不是，唱完后，他说他想当我的男朋友，问我同不同意。”当时是这样的，董然唱完了歌，特别紧张，他说，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长得特别白，小小的一团，每天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洞门口。后来，森林来了一条大黑狗，大黑狗第一次看见小白兔，就觉得她非常可爱，然后他把自己的窝安在了小白兔的洞旁。小白兔一开始很害怕，躲在洞里不敢出来，大黑狗每天就去找胡萝卜，然后放在洞口，久而久之，小白兔明白了大黑狗没有恶意。有一天，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拿了洞口的胡萝卜，大黑狗站在洞口处，笑得很开心。后来，小白兔胆子又大了些，慢慢地凑近大黑狗，大黑狗亲昵地舔了舔小白兔那雪白的毛发，然后小白兔枕着大黑狗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当时苏粲不知所云，董然因为太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董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最后小白兔和大黑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所以，苏粲同学，我想当你的男朋友，你同意吗？

　　“然后呢？”

　　“然后我就点头答应了。”

　　林衣衣滚倒在床上，嗷嗷嗷了将近十分钟。“后来呢？”

　　苏粲想了想，“没了。”

　　林衣衣一脸的不可置信，哪有刚确定心意就没有任何表示的了。“不可能，你们就没有牵手拥抱？”

　　苏粲摇了摇头，当时已经是下午开始学习的时候了，为了不让老高察觉和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俩像往常一样回到了教室。

　　林衣衣又扒拉兔子的长耳朵，“那放学以后呢？”

　　“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坐车回家。”

　　下午放学的时候，董然还是和她坐一辆公交车。车上还是很多人，他们还是站着，董然把她圈在怀里护着，不让别人挤到她碰到她。苏粲正对着董然，低着头，抓着他的衣角。

　　车身还是在摇晃，董然被碰到了好几次。苏粲扯了扯董然的衣角，小声地同他说，让他靠近些，不要被挤到。

　　苏粲被圈在董然的怀里，整个人还有些拘谨，一只手抓着董然的衣角，一只手隔在她和董然之间。

　　董然看着苏粲通红的耳朵，心情大好，他轻声地对苏粲说，“一会儿就到了。”苏粲点了点头，轻声回了句“嗯”。和董然在一起，她就觉得安心，不管是什么时候，即使是现在，周围人挤人，充斥着汗味和噪音，可她在董然的怀里，就觉得很安心。

　　到站了，董然随着苏粲下了车，苏粲有些惊讶，董然说，“我先送你回家，一会儿我再坐车回去。”

　　董然和苏粲两人慢慢地走着，想着时间再慢些，路再长些。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马路，走到了小区门口。董然往四周看了看，问苏粲，“要不要去超市？我给你买酸奶。”

　　苏粲摇头，随即又说，“但我想吃棒棒糖。”

　　超市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们走到最里面，拿了棒棒糖和酸奶，结账的时候董然还拿了盒巧克力。

　　董然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苏粲的书包里，送她到大楼门口，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试探性地顺了顺苏粲的头发，小心翼翼却又十分温柔地说道，“吃完了再给你买。”

　　苏粲想起董然中午给她讲的小故事，大黑狗每天给小白兔找胡萝卜，放到她的洞口，最后把小白兔骗到了手。

　　苏粲嘟了嘟嘴，说了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