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莱”日方长
走在林荫路上的时候，习慕耘第一个鼓掌，接着方莱窝上了苏娣的肩窝像只讨主人欢心的猫咪狂蹭，周周摇着头，眼神钦佩，“太酷了。”
然后她问道，“所以都吃过了的我们现在是要去吃哪门子午饭？”
三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个目视前方，四人中最高挑的女生。
然而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并没有作出过什么不合理的邀请，她淡定地回望三人。
对手太过强大，三人纷纷投降。
“好吧，”方莱握拳，“今天方老板买单，带我的好姐妹们去喝下午茶！”
甜下茶屋唯一的一间包厢里，四个女生成双对坐。
留着齐耳学生头的短发女生有着一张娃娃脸，她的面前放着一碟茉莉抹茶拿破仑，香醇的黄油酥皮包裹着清甜的茉莉奶油，浓郁的巧克力酱搭配着纯正的抹茶，甜品的造型从远处看去，像艘三层渡轮。她旁边的丸子头女生手里抓着把细匙，小圆脸看着拿破仑目不转睛，她的奥利奥兔烤芝士蛋糕早就在五分钟前被她消灭完毕，所以此刻她打起了抹茶的主意，还借口道，“因为我喜欢绿色，所以我尝一尝味道啊。”
一头中分长发的单眼皮女生面前摆着的是一道杨枝甘露，过分甜腻的口感让她只吃了几口，于是丸子头立马又兴奋地表示可以为她慷慨解囊。
另一位女生虽也是长发，但是是一头微卷的雾棕色，她的脸小小尖尖，却也不似美颜滤镜下的那种夸张。凑近了看的话，你可以发现她的右眼角下有颗极深的朱红色小痣。但因为带了妆容，被同色的眼影掩着，所以不能明显瞧得。
周周点的是一份木瓜龟苓膏，她先舀了一勺递给苏娣，对方在停滞了一瞬后缓缓张嘴，周周浅浅地笑了起来。
然后她再分别喂了习慕耘和方莱一勺，最后才轮到自己，缓慢且小口地开始品尝方老板宴请的午后温馨。
小口啜着苏娣的杨枝甘露，方莱眯起眼睛一脸神秘地开口，“大家...都有没有谈过恋爱？”
苏娣的回答在零秒的思考后，“没有。”
周周：“高中的时候还有过一段。”
习慕耘说，“我没有。”
然后方莱和周周双双抬头看她。
苏娣的“没有”想来是因为她中学的时候必不会违反学校“禁止早恋”的校规，而大学里她忙得除了尸体，根本没有和其他异性有过多接触的机会。但习慕耘嘛...
周周说，“那我要好奇地举手提问，每周五和周六雷打不动地给慕慕打电话的那位是谁？”
“......”
半晌没有回答的无声里，周周的笑容只僵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虽然关系变得很好但还没好到可以随便探听秘密的地步，周周很快粉饰太平着打算重开一个话题。
方莱：“其实我也想知道。”
周周：“......”
接着苏娣也抬起了头，“加一。”
习慕耘：“......”
但三双齐刷刷而来的视线不依不饶，习慕耘抽了抽嘴角，投降。
“我弟弟。”
“嘁。”方莱没意思地撇了撇嘴。
苏娣继续看书。
而周周看着习慕耘在说完“弟弟”后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方莱开始和周周讲述自己悲惨的被拒经历。
周周虽然感到同情，但听到委屈巴巴的“只是跟着也不行吗”的时候没忍住被逗笑了。待方莱带着满脸的不甘心讲完整个故事后周周才思量着开口，“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呢，那莱莱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还是想追到他。”
方莱露出一口可爱的白牙，意思表达得很直接，说完后朝周周有些小羞赧地“嘻嘻”一笑。
“我觉得自己都还没怎么努力呢，就这样说放弃...不甘心。”方莱握了握拳，“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什么到底为止，屁嘞，那是因为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没办法才选择的下策。”
周周像个老母亲般抬手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那我帮莱莱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
方莱立马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超用力地点了好几下的头，“好！周周我喜欢你！”她挥舞着拳头兴奋得站了起来，手往桌上轻轻一拍，气势如虹道，“我们要怎么做？”
周周摸着下巴思考了下，“首先要对敌人进行充分了解才能展开合理且有针对性的布署。”
“他一般下午都会去图书馆，有课的话会迟点，没课的话两点钟会准时出现。”然后方莱惊呼一声，拍了下脑袋，“我今天都把这件事给忘了！诶，算了，”她努努嘴，“反正我在不在他也不知道。”
“那晚上呢？”周周问。
一般大三开始就不再有晚自习了，所以学校里晚间溜操场的，喷泉前滑滑板的，附近餐厅里约会的，多半都是大二以上的学姐学长。
“晚上他会去操场跑步。”
“好。那我们就…”周周微微一笑，“暗渡陈仓。”
说做就做。
晚上六点五十一到，周周便架着方莱奔赴操场。
从宿舍到操场要十分钟的路程，这个时间点出发，等到了的时候，严于律己的江衷执会准时出现。
七点整，方莱拽了拽周周的袖子，暗示她，那个穿着一身黑像个松柏一样挺拔地朝操场走来的板寸短发男生，正是本次作战的对象。
周周细细打量，江衷执许是认出了方莱，经过的时候往她们这瞥了一眼，随后便不带停地加入操场上三三两两的跑步队伍里去了。
果然冷酷得很啊，周周摸了摸下巴。
方莱却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周周的手臂，“周周他看我了他看我了！天啊我好开心~”
“？”
这么一眼就能高兴成这样，周周心想，感情这人平时态度是有多恶劣啊。
“你不知道，”方莱摇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他平时看到我都是目不斜视的，最多最多就看我一眼，但是刚刚，刚刚他看了我两秒诶！”
“...这样？”虽然这细微的差别很有可能只是人家纯属不经意的行为，周周沉吟了一会，还是当机立断道，“那我们现在走吧，不用跑步了。”
“啊？为什么？”方莱不解。
“反客为主。”
然后方莱就和周周人手一根冰淇淋在操场外面的石椅上喂了近一个小时的蚊子。
“他不会要跑一晚上吧？”周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盖在手上，准确无误地拍死了正在她的大腿上放纵豪饮的吸血鬼。
“我不知道啊。我就跟着他来过操场一次，跟着他跑了十分钟差点休克，我就撤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要不周周我们再去买根棒冰吧？”
周周拒绝，“不行，晚上吃甜食会长胖。我今天的糖量已经摄入超标了。”
“那就只买一根行不行，你一半我一半。”方莱打着商量。
“诶，莱莱你看这个出来的是不是他？”
方莱立马遗忘了冰淇淋，在夜色中往周周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确认了，“是的！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你说他的寝室在3幢是吧？那刚好路过超市，走，我们去买棒冰！”
两人快速起身后小跑着冲进了超市，买完一根裹满了巧克力的雪糕，站在超市门口的周周朝方莱招了招手，她便“刚好”在走出来的时候被经过的江衷执撞了一下。
周周说，如果江衷执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类型，那就转换一下进攻模式。
但如果完全被动，以这人的性格，以后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交集。
所以，不能太过主动，也不能不动。
应该来回拉锯，变成互动。
之前方莱一顿猛攻但结果适得其反，但在他面前消失了一段时间后，这人倒比之前多看了她两眼。但以免重蹈覆辙，单刀直入是不行了，而是要…
以迂为直。
先是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思的情况下，借助江衷执周围人对他的煽风点火，让方莱的名字时不时就会在江衷执耳边出现一下。
再开启拉锯战。
反而不再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又时不时地出现在他面前晃一晃，偶尔像只小猫一样蹿出来挠他一下，待他作出反应的时候又快速躲开，叫人捉摸不清态度。
人们对奇怪的东西总是充满求知欲的。尤其是对那种，原本清楚，后来却又变得难以捉摸了的。
这就是周周给方莱制定的战略。
先突然出现让他又起波澜，再消失不见使得他微微失落，然后再度出现让他又觉惊喜。
方莱听从周周的意见，努力装作看见是他很意外的样子。
…应该，演得还行吧？
……
江衷执低头看了方莱一眼。
“抱歉。”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然后他继续脚步都不带停地绕过了方莱。
方莱踮着脚在后面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才蹦到周周身边，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问她，“周周你看，我还有希望吗？”
周周在旁边打量江衷执反应的过程中眉头渐渐紧锁，“本来我觉得是有的，现在...”瞧见方莱眼巴巴的目光，周周没忍心，“也有可能是他在欲擒故纵。从明天开始，我们也这样。”
于是乎，方莱就此开始了她白天食堂不期偶遇，下午图书馆南户窥郎，晚上操场打渔晒网的日常。
一个星期里，周造型师给方艺人换了好几套发型和穿搭。邻家妹妹可爱丸子头风，小家碧玉温婉黑长直风，狂拽酷炫傲娇鸭舌风，性感热辣迷人波浪风（当然这个look最后以失败告终），从背带裤碎花裙换到了工体装花西服，确保每种风格都在江衷执面前亮过相，然后...
仿佛在水里刻字般，江衷执除了在第一次操场碰见的那天多看了方莱两秒外，再也没给过什么别的反应。
周周反复确认，“真的没有？任何异于往常的表现都没？稍微惊讶一下？眼前一亮？多看了你三秒？”
方莱仔仔细细地又回想了一遍，然后依旧肯定道，“没有。”
“哦，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周周重燃希望。
“他今天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没有乘电梯而走了楼梯，搞得我措手不及，差点和他撞上，还好最后我机敏应对，没有被发现。”方莱得意洋洋。
“......”
周周收回吐出的血，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方莱。
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莱莱没有担心过会被人看笑话吗？”
回答她的是很坦然真实的“不会啊”，方莱嘻嘻一笑，“他这么好，哪怕我喜欢他的事人人皆知，哪怕最后只成为谈资也还是不能和他更近一步，那我也觉得值得的。”
周周沉默不答。
好半响后，她才开口，“山高难登，征服不了，止于山麓也并非可惜。”
两人相顾不言，林荫路上投下斑驳树影。
方莱看着对她笑得满面和煦的周周，实在没忍住，“啥意思？”
“......”
憋回第二口血，周周笑着摇摇头，“没事，莱莱豁达开阔，教我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