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汤嬷嬷
“这是我的药吗？”
林芊芸凑上去闻了闻，意外的发现味道很好闻！
原本十分抵触这种黑乎乎汤药的她不禁被勾起了想要尝试一番的欲望！
林雪依是知道林芊芸有多抵触汤药的。
中秋那会儿，林芊芸被马蜂蜇到，就没少偷偷倒掉辅助治疗的汤药。
后来还是林雪依重温了医术，配制出一副效用一样但味甘的汤药才让林芊芸勉强接受。
即便如此，林芊芸喝药的时候，仍旧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真没想到，会有一天见到林芊芸不排斥汤药的样子。
林雪依很欣慰，长姐终于长大了！
当然，也不忘感激一下那位白大夫和夜影小哥，是他们将汤药配置的如此‘美味’！
至少闻起来，十分美味！
就连最排斥汤药的林芊芸闻到那味道都一副很享受，跃跃欲试的模样。
林雪依趁机微笑着劝道：“长姐，赶紧趁热喝了吧！晾凉了药性可就散了！味道也没那么好了呢！”
林芊芸答应一声便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象征性吹了几口就放入了口中。
早已兴奋起来的味蕾在接触到那汤汁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味道传递到林芊芸的大脑皮层。
然后大脑皮层僵硬了。
这……
呕——呕呕——
林芊芸只觉得自己快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地上酸水一滩，但林芊芸感觉嘴里并没有酸酸的味道，还是那种刺激味蕾、灭杀神经的恶臭！
这汤药！呵！也太假了吧！明明闻起来那么好闻，这入口的味道……怎么就那么令人一言难尽呢！
呕——
林芊芸一边呕吐，一边漱口，可总感觉那股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无法清除！
太恶心！
偏偏旁边站着的那位对自己实打实关心的庶妹林雪依还板着脸在劝自己：“长姐，苦口良药利于病啊！”
林芊芸忍了忍，憋足了一口气，道：“你先尝尝再说话！”
林雪依还真的尝了，为了给林芊芸起个带头示范，她还尝了一大口。
没有拿勺子，直接用药碗，闷了一半！
只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有泪水在眼里打着转。
林芊芸不由得冲她竖了大拇指，赞叹一句：“英雄！”
然后不等林芊芸再闹，林雪依主动将那汤药处理掉了，“算了，长姐，别喝了。你这伤也不严重，咱没必要受这份罪。”
在林芊芸的印象中，就喝药这一方面，林雪依还是第一次这么通情达理。
由此可见，这一碗闻着超好闻的汤药，到底有多难喝了！
……
……
且说那林晓婉离了佛堂，原本是想去西院看一看林芊芸的。
但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林芊芸决然的样子，她犹豫了。
林芊芸今日蒙难，是高姨娘所为。
所以林芊芸现在应该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吧……毕竟她是高姨娘的孩子。
这时候，东院里出来的小丫鬟看到了林晓婉，立马惊呼：“二小姐！二小姐快回去看一看吧！二娘她不好啦！”
林晓婉被这丫鬟叫得一阵心慌，总是她现在仍然埋怨着高姨娘的恶毒，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生养之恩大于天，林晓婉还是听不得她不好的消息。
急忙忙赶回了东院，之间高姨娘瘫在床上，面色苍白，鬓发凌乱，气息絮乱。
林晓婉知道高姨娘被父亲踹了一脚。
这件事在府里都传遍了。
都说是高姨娘心思歹毒，挠花了林芊芸的脸，侯爷怒火中烧，一脚猛踹在她的胸口，直踹得她五脏六腑破裂，吐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
传言多半都是有夸张的成分掺杂其中的。
林晓婉觉得父亲不至于对高姨娘下如此狠手。
不过一想到父亲高大威猛的样子，再想想高姨娘近年来养尊处优的模样……
想来她也经受不起那一脚。
林晓婉忽然觉得高姨娘有些可悲。
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父亲却都没来看她一眼。
看着高姨娘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林晓婉的心再一次软了下来，眼眶紧接着就湿润了。
原本到了口边的‘姨娘’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来，换成了‘阿娘’。
何必呢？一家人友好相处不好吗？为什么要算计来算计去呢？
……
林晓婉是想问责一番的，可是这话她却说不出口。
因为这一回都是因她而起的。
是她不对。
如果昨晚她告知高姨娘一声自己的去处，高姨娘也不至于在大年初一的早上跑到西院去闹！
如此想来，她才是罪魁祸首啊！
……
“婉儿？”
在林晓婉悲从中来，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姨娘睁开了眼。
林晓婉立马答应着，靠了过去，好叫高姨娘不费力就能看个真切。
确认了林晓婉无事，高姨娘眼中的死灰色一下子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希冀的光芒。
高姨娘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
不过是被踹了一脚，哪能真的被踹死？
先前高姨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不过是信了林芊芸的鬼话，以为林晓婉真的遭遇不测……
现在看到林晓婉安然无恙，她如同吃了一剂良药呢！
药到病除，瞬间满血复活！
二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高姨娘的眼睛里再次闪动起算计的光芒，稍纵即逝。
……
……
接下来几天，侯府东西两院都很消停，各自养伤，互不打扰。
和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上元节。
林老太太的书信起作用了。
汤嬷嬷如期而至！
汤嬷嬷一来就被林老太太奉为座上宾，侯府的人无不表示尊敬。
且不说人家年龄阅历摆在那里，单说人家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就足以让官宦人家尊重着。
在南国，不只是他们忠义侯府，其他一些名门大户都会请一些有宫廷经历的嬷嬷姑子之类的帮着教习女儿的规矩。
尤其是那些个喜欢攀龙附凤，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宫里或是王府的人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老太太请汤嬷嬷过来的意思很简单，她就是看不惯府里的小姐们这么闹腾来闹腾去，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将来嫁了人会丢了侯府的门面！
在南国，女孩子的脸面尤为重要，若是丢了脸面，就会被夫家瞧不起，被人瞧不起，又何谈幸福呢？
说到底，林老太太还是希望自家的儿女都能幸福啊！
所以当汤嬷嬷问她：“老姐姐，你请我过来，可是准备将孙女儿们往那些个高门显户里送啊？妹妹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了，高门显户里的女人过得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林老太太立马白了她一眼，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是那种贪慕虚名的人吗？”
“那你请我来做什么？既然不打算让你孙女儿攀高枝儿，还要我教她们规矩做什么？平白的累人！”
两个老太太对着翻了一阵白眼。
最终她们还是达成了协议，只是简单地教习一下三个丫头的礼仪和规矩，至于森严的宫规，略有了解就行，不至于将来万一遇到了，啥都不懂，失了礼。
重要的是要教她们懂得什么叫做家人，什么叫做姐妹！
……
……
汤嬷嬷到达忠义侯府的第二日，三位小姐便在林老太太的安排下规规矩矩的行了拜师礼。
这里头自然也有着林老太太的算计。
将来，不管这三个丫头学成什么样，传出去也都是宫里走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出来的侯府小姐，这在同届的小姐里头，最起码博得了一个好家教的名声！
娶妻娶贤，可不就是奔着家教去的吗？
将来无论她们花落谁家，最起码在家教上面，就足以获得尊重。
这样就够了！
休养了半个月，林芊芸脸上的疤早已浅到没有多少痕迹，但在林雪依的坚持下，她还是要带着面纱的。
原本林雪依是要求她带面罩的，但林芊芸嫌那玩意儿太闷，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最终双方各自退让一步，达成了共识，将面罩换成了面纱。
拜见汤嬷嬷的时候，林芊芸便是戴着面纱的。
起初林芊芸听说家里来了个老嬷嬷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红色惩罚的时候，那幻境中拿着针的老嬷嬷形象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林芊芸听到嬷嬷两个字，就忍不住打寒颤。
直到见到了汤嬷嬷本人，她才稍微好了一点点。
无他，这汤嬷嬷长得慈祥，脸上时常堆着笑。不笑的时候，眉眼中带着一丝丝的庄严，跟那个面容扭曲捏着针的老嬷嬷千差万别！
唯一相同的也就是‘嬷嬷’这个身份上了。
天下嬷嬷千千万，总不能各个都一样。
林芊芸很快就释怀了，说到底那只是存在于惩罚她的环境之中的嬷嬷，是系统的恶作剧罢了！
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呢！
汤嬷嬷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提议为府里的小姐们修建阁楼。
毕竟是侯府，小姐们也都不小了，最大的那个都十岁了，还和母亲腻在一块实在不像话！
在南国，女子十二岁开始议亲，十四岁就要花轿临门了！
如不趁早培养女孩子的独立性，将来嫁出去可是要吃亏的！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字字珠玑，全都说在点子上！林傅自然是欣然答应！
正好府里三个大院，各院里闲置的房间都不少，尤其是林老太太居住的北院。
刚好有一排闲置的小楼，打扫打扫收拾一番就可以投入使用。
这忠义侯府本就是皇帝赏赐，原本就是前朝旧臣的宅院，看这一排小楼的构造，就很像是给家里女儿做闺阁用的！
林芊芸她们上课的第一天，汤嬷嬷就带着她们参观了自己今后的居所，并留了课题：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自己的阁楼叫什么，自己定！
林老太太早有所托，明说了不求将来嫁入高门显户，但是府里的小姐无论嫡庶都不准备给人做妾，平妻都不行，必得是当家主母！
所以，汤嬷嬷的授课主要还是教她们如何做好一位主母。
为此，汤嬷嬷没少翻白眼：“不过是个当家主母，你自己不能教？非要让我过来！”
林老太太笑道：“反正你左右也是闲着，来我这里陪我说说话，顺便过一过老师的瘾，岂不美哉？我可是记得你小时候跟大家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最喜欢当老师了！所以你总是学什么都特别快……”
汤嬷嬷也陷入了回忆，“是啊！那时候你们都很配合我，尤其是你，明明都是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你明明什么都懂，却故意装模作样，一遍一遍的问我，让我给你讲解！”
林老太太立马甩过来一个白眼，道：“现在埋怨起我来了，你当时没过瘾怎么滴？”
汤嬷嬷却没有回甩，反而有些怅然，叹息道：“如果不是我这倒霉催的性子，我也不至于入宫。”
“好了，能被选入宫去，不也证明了你的优秀嘛！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宁愿不要那优秀，普普通通地过一生！”
“我也不想让你入宫……”
“但我不去，就会是你。这么一想，我倒宁愿是我了。你这性子，进了宫墙，只怕早就出来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
夕阳西下，两位老年人各自端着温热的茶水，共同追忆往昔，分享她们一同经历过的曾经，以及没有对方参与的过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眨眼，她们都老了。
可有时候，儿时的面庞，又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林老太太与汤嬷嬷是年少分离，几十年来通过书信往来，如今才算是正式的见上了这久别重逢的一面。
各自总有一种错觉，透过那满脸的褶皱，她们似乎看得到当时年少的对方。
花开正好，人正青春，心里都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
她们早就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如今，她们是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只是中间缺失了几十年的共处。
命运总是如此，哪能真的让所有人称心如意？
她们的一辈子快要走到了尽头，当年许下的约定，也算是完成了。
真的是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