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请我们的小宋玉上场!”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无聊的的开场白……
洛宁久缓缓登台。
台上台下安静得只听到洛宁久登台衣料摩擦在地的声音,众人的心似乎被洛宁久拉扯起来,随着他的脚步而律动。
除君身上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洛宁久席地而坐,白衣随地铺设开来,渲染一世芬芳。
李若华倒是觉得台上这人有趣,宛如高岭之花,高不可攀。但随着一颦一笑,却是乱了红尘,像是失而复得四月芳菲。
洛宁久紧张地看向四周,他面前有一把琴,而他并不会弹琴。
他细心地观察着台下众人,衣容华贵,身上皆是一股散漫而又让人窒息高雅典致。
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他要安全逃离这个地方,那么这群人就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了。
王公贵族享尽荣华富贵,他们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是能够给他们出谋划策的人才,让他们步步高升的人。
所以,洛宁久就必须要展现自己的才华,让他们为自己的才华而惊艳,然后为了拉拢他而把他带出去。
红尘阁惹不起底下这些人,所以到时候只要自己展现出自己的用处,他们也不敢不放人。
而要让这些人为他驻足,一首诗足矣。
“在下无知,但自幼习得一些诗书,班门弄斧。我们来个作诗,若是各位写的诗超过在下,在下便认输抚琴一曲,如何?”
王公贵族中有些随性散漫的,当即轻佻道:“怎么个比法?”
洛宁久假装蹙了蹙眉,笑道:“在下写一首七律,若是各位能作出比在下还好的诗来,在下必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不过是输了抚一首曲子罢了,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洛宁久大言不惭,想能凭一己之力力战群雄。
李若华看着洛宁久自信而又骄傲的神情,眼中的探寻之意更重了。
前面上来的人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根本不敢卖弄自己那点儿墨水。
而洛宁久却敢。
李若华朗声道:“你且作来听听。”
洛宁久低头看向台下说话的男子,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心中暗暗想道:这人的身份怕是更不简单。
“那各位可不要笑话在下了。”,洛宁久嫣然一笑,随后缓缓沉吟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此诗念完,台下一片寂静。
李若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人,如此佳作怎么可能是一个风尘中人作出来的。
洛宁久很满意现场的反应,眉梢捎带喜色:“怎么,这首诗如何?”
李若华见状和旁边的人耳语了两句,待旁人走开,往后台去。
洛宁久在台上自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睛中的喜色更加浓郁,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李若华道:“这位公子诗作得甚好,在下无法作出更好的诗。”
四周皆是沉静,无人站出来。
这首诗是千古绝伦的第一七律,杜子美所写,鼎鼎大名的诗圣。若是随随便便就被人作诗超过,还怎么当得上第一。
“若是各位作不出,那在下就退下了。”
洛宁久微微俯身行礼,便从台上退下。
台下众人看着洛宁久尽是赞赏,李若华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洛宁久的用意。
“哎哟~小宋玉回来了。”,老鸨欢快地甩着帕子往洛宁久身上挥去。
浓郁的胭脂味呛得洛宁久极为不舒适,随即不悦道:“别叫我宋玉,我不是那个小人。”
老鸨眉眼弯弯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语气一转,暗叹惋惜,“不过可惜了,我的心肝宝贝,这么快就被人赎走了。”
洛宁久了然于心,他自然知道已经有人为他赎身。
可那人却没有留一个人,准备带他一起走,这让他不禁有些疑惑。
“那他不亲自来带我走?不怕我跑了?”
老鸨听着洛宁久的话,只是笑道:“没人领,自由自在的还不好吗?”
洛宁久环顾四周,确实没看见随从模样的身影,或者他本人在周围。
忽而想起了毒药的事情,急问道:“解药呢?”
老鸨轻笑道:“红尘阁可是正经的买卖,怎么会做出强逼的事情,你吃的没毒。”
洛宁久很想把红尘阁的花船给拆了,但看着后面的几个大汉。
瞬间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洛宁久走前向老鸨寻了件青衣便装,免得过于招摇。
老鸨竟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就给了他一件衣服。
层层叠叠的青衫,勾勒出洛宁久的好身段,衬托着他的好皮囊。
下了花船,洛宁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个陷害他的小人,那个叫宋玉的,害完他就跑了!
可是现在早已不见踪影,洛宁久暗恨道:别让我逮到你。
……
现在已是深夜,花船已去,两岸河边寥寥无声。
进花船时尚在城外,随着花船游走,已经进了上京城。
三月初三就会开始科举考试,空间的任务他不敢忘记。
开考前几日,城内书院便会为远方而来的书生开设院内的房间,并登名注册。按时间算,今天是二月二十七了。
马上就要科考了,他得必须快点儿找到书院,今晚也好有个落脚处。
想到这儿,洛宁久不禁有些心酸。
在21世纪生活充裕的他现在竟然要为今天的住处而担忧,他没有了爸爸妈妈的庇护,需要的是要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活下去。
想到亲人,洛宁久眼眶些许泛红。他缓缓地蹲下来,盯着地面出神。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他好想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他以前看的穿越文里的主角是怎么想的,没心没肺地在古代过得开开心心,大放异彩,他现在觉得怎么可能的。
相对之下,他倒显得几分矫情。
夜晚的上京城纵然无人,可现在靠近烟柳之地,还是灯火闪烁,不至于黑暗无边。
不过,在这里他还有一个妹妹,是会嘘寒问暖,为他担忧,为他哭泣的妹妹。
洛宁久突然感觉自己像黑夜中大海上游荡的帆船,碰到了岸,有了自己的港湾。
纵然是天涯海角,也是有人思念的地方。
夜里有些冷,洛宁久蹲着紧紧抱住自己,祈求温暖。
突然感觉头上有一片阴影,抬起头看去,是花船上那个为他赎身的人。
那人看他蹲着,也跟着蹲下来,仔细看着洛宁久的脸。远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丛枝叶扶疏摇曳的阴影,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疏离感。
“怎么,哭了?”,李若华看着洛宁久笑道。
洛宁久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见洛宁久不说话,李若华想问他是否有不悦之事,又生生憋住。
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怎么看出我们的身份的?”
洛宁久转头看着远处湖面灯光映照着的波光粼粼,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疏散开来。
“什么?”
李若华饶有趣味看着眼前装傻充愣的人,道:“我们虽穿得华贵,但也有可能是富贵商贾人家。你若说是看气质脸色,你怎敢就这么确定我们是皇亲贵族那一类人?要知道,你走错一步,招来的可能就是红尘阁的惩罚。”
“而那种惩罚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
洛宁久如实回答道:“你们吃的是樱桃。”
“樱桃?”
洛宁久回答道:“对,就是樱桃。此类果实,就算是经商大户,官职稍低一点的都不得食。你们却毫不怜惜,只管一边吃一边观赏歌舞。”
李若华挑了挑眉,笑道:“倒还真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你会愿意为我赎身?”
“叫什么名字?”李若华继而问道。
洛宁久反问道:“老鸨不是说了我名宋玉么?”
“你不是跟老鸨说过你不是宋玉吗?”
果然达官贵族就是不一样,要用一个人,一会儿这点底细都给你查清楚了。
洛宁久坦然道:“姓洛名宁久。”
“平日礼文贤,宁久滞奔走。好名字,不错。”,李若华又问道:“有字吗?”
洛宁久听得恍恍惚惚,回忆着这里的洛宁久的记忆,答道:“没有,爹娘去世得早,家中又无长辈,而且自己尚未到弱冠之年,所以还未取字。”
李若华眼神闪烁,看来洛宁久说的并不是假话。
“今天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洛宁久反问道:“为何怀疑?”
“呵……”,李若华轻笑一声,接着道:“暮气沉沉,没有经历过人生百态,不是潦倒年老的人不易写出。”
洛宁久言简意赅:“是我写的。”
“那你还真是饱读诗书,惊世绝伦啊!”
洛宁久知道李若华不信,但也不解释,毕竟的确不是他写的。
“以后作何打算?”
洛宁久站起身来,看向黑沉的天空,不见一丝色彩,正如他不知前方何路。究竟是阳关大道,还是独木桥上,或许都不是他的路。
他的路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他的人生就像一个圆,他每时每刻都可以在任何一个点上,画上一条腾飞的切线!
李若华也跟着洛宁久起身,看着洛宁久仰望天空。
洛宁久朱唇轻启:“参加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