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这是作甚?”
张耳让众人各自散去,而陈馀则被他强行拉回里中桑林处。
时值夏历六月,桑葚已经被饥肠辘辘的陈县人摘光,枝头一颗都不剩,桑叶也在太阳暴晒下没精打采,采桑女是不可能来的,左右空无一人。
陈馀感到十分不解,甩开了张耳的手道:“兄长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当然知道,他叫黑夫,乃是与阳武张氏一起,逼死我妻,掳走吾子的仇家!”
张耳早就没了在外黄时的大侠模样,漂亮的长须被剪掉,下巴光秃秃的,只剩下唇上两撇无精打采的八字胡,眼睛故意眯着,显得整个人容貌普通,没什么精神。
来到陈县后,张耳也十分低调,许多事情都让陈馀出面去联络,他只是在幕后指挥,这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
昨天二人都说好了,既然秦王戒备森严,张良又中途退出,那这次刺杀成算不高,只能停止。
谁料,陈馀私下里却纠合了那些受过张耳恩惠的人,怂恿他们随自己一起刺杀黑夫,如此也能报答张耳,同时为魏地死难义士报仇。
即便陈馀没有将新计划告诉张耳,张耳依然知晓并及时出现,制止了刺杀。
陈馀更加不解了:“仇家就在眼前,却白白错过这机会,既然兄长不愿动手,为何还要阻止吾等?”
“我何尝不想杀他?”
张耳一拳击在桑树上,恨恨地说道:“我妻黄氏,在我微末之时不嫌我穷困,毅然下嫁于我,结发八载,素来恩爱。又以母家钱财资助我,让我成了魏地大侠,名扬山东,她非但是我爱妻,亦是张耳的恩人!”
“但她却被那秦吏与背信弃义的张氏一齐逼死,我儿幼弱,亦被秦人掳到关中,音讯全无,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做了小隶臣。故我见此僚距我不过十余步,恨不能生啖其肉!剖其心肝看看是否也是黑的!若是换了当年在大梁做轻侠时,我必拔剑击之,纵使同归于尽也要将剑刺入他胸膛,血溅五步!”
“然也,报仇雪恨,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陈馀道。
“但这不是大丈夫所为,这只是匹夫之勇!”
张耳摇头道:“吾弟,你可还记得,秦军初占陈县时,吾等易名匿于里中,你因外出联络轻侠晚归,被里典鞭笞,你欲起身反抗,我则一脚踩住了你,让你受完鞭笞,之后,我对你说了什么?”
陈馀道:“兄长对我说,壮士不死也就罢了,死必轰轰隆隆,天下闻名。我若反抗,或能逞一时之强,杀了里吏出气,但定会遭到追捕,又逃不出城池,最终死于无名秦吏之手……”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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