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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王大夫

  “多年不见,段夫人可还好?”王大夫将双手搭在桌子上问道。

  “还好。”杜灵芸回答。

  “段夫人,这位小友便是令郎吗?”王大夫瞧见了一旁垮着双腿坐着的段苏,眼露遗憾之色。

  段苏年幼时,倒是见过这王大夫。他那时并没有这么胖,诊所也不在这姑苏镇。如今已过了将近十年,段苏对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王大夫显然还是认出段苏来。

  “不错,他便是段苏。我们在青阳县遭人迫害,段苏因此失去双腿。还请大夫先诊治这位昏迷的姑娘。”杜灵芸说道。

  “哦,是是是,救人要紧。”王大夫赶忙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杜灵芸扶小歌躺在旁边的草席上,站到了一边。

  王大夫上前握住小歌的脉搏,眉头微蹙,其余人则是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

  不久后,王大夫松开小歌的手腕,又探了探她的鼻息,面露苦恼之色。

  “怎么样?”杜灵芸问道。

  王大夫双手负于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奇怪。她的脉搏节律均匀,力度适中,本是强壮康健之脉象,但是却过于迟缓,速率连常人的一半都不到。依常理来看,这样的脉搏速度根本不足以供应脏腑之气血。”

  王大夫说话摇头晃脑,就像青阳县学堂的先生背书时的模样。

  众人并不了解医理,对王大夫所说的话一知半解,小莲开口问道:“然后呢,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嗯……”王大夫将头转向门外,接着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脉搏极缓的病人,他是一个江湖武夫,内力深厚,气血充盈,却由于练功不当而血脉逆流,内力翻涌,险些走火入魔。他的脉搏虽然迟缓,但却十分有力,幅度远远大于常人。如此迟缓的脉搏若能供应一个人四肢百骸的血液需求,理应如此。”

  众人看着他讲述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不明所以,却忍住插话的冲动,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这女子的脉象却与那人不同,显得更加怪异,怪就怪在,除了缓慢之外,其他方面竟与常人无异。仿佛……”

  “仿佛什么?”小莲饶有兴趣地问道。

  “仿佛,她的血液中蕴含着某种力量,仅需少量就可以供应身体的运转。”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段苏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夫,但并未说什么。

  王大夫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并未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接着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不敢胡乱诊治。要不这样吧,我先开两副温和的补药,看一下效果。”

  “好,谢谢你。”杜灵芸说道。

  王大夫端来一盆热水,用毛巾湿透敷在小歌的额头上,叮嘱杜灵芸注意水温,按时更换。又从墙边的柜子里挑选了一些药材,往正堂走去。

  “娘,这位王大夫是谁?”段苏见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而自己却毫无印象,心中困惑,开口问道。

  “他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小时候见过他,值得信任。”此时正在人家里,又有求于人,杜灵芸不愿多说,段苏也便没有再多问。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王大夫便满头大汗地回到了药房,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一小碗药汤,隔着老远,段苏就闻到了一阵极为苦涩的味道。

  杜灵芸先是试了下温度,随后扶起小歌,喂她喝下了这碗深灰色的药汤。

  小歌的额头冒起了点点汗珠,脸颊也比之前红润了血多。

  “这么快。”王大夫惊讶地说道。

  众人皆是守候在小歌的床边,王大夫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段苏小友,你父亲有恩于我,我至今铭记在心。倘若你信任我,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腿伤?”

  “当然可以。”段苏毫不犹豫地微笑着回答道。

  王大夫来到段苏的身边,掀起他宽松的裤管。只见小腿的筋脉已经尽数变成黝黑之色,筋脉之间密密麻麻地分布着青紫色的斑点。膝盖处有着两片血肉模糊的干瘪,伤口尚未完全愈合。

  “怎么样?”杜灵芸期待地问道。

  王大夫摇了摇头,说道:“他的膝盖被人用锐器挖去,关节处的骨骼已经形成新的闭合,没办法了。”

  段苏见到杜灵芸失望忧伤的神情,开口安慰道:“娘,没事的,我已经学会用拐杖走路了,就是比常人慢一点而已。”

  杜灵芸听到段苏这么说,反而眼睛一红,忍不住流下泪来。

  一旁的小莲急忙坐到杜灵芸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我回头替你做一个轮椅,不必用拐杖。”王大夫见到段苏如此豁达,也是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段苏又想起了跟小歌初遇的那个雨夜。对啊,拐杖多麻烦,还不如爬呢。

  “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竟然对一个少年下这么重的手?”王大夫接着问道。

  “吴仁美。”杜灵芸擦干眼泪,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鸡舍,向王大夫大致讲述了一便自己一家人的遭遇。

  王大夫听完杜灵芸的讲述,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了。”杜灵芸问道:“夫人去哪儿了?”

  “三年前便过世了。”

  “过世?抱歉。不知何故?”杜灵芸与他夫人是旧相识,当年感情甚好,不免问出这么一句。

  “无妨。”王大夫平静地说道:“五年前,她说要回娘家探亲,便再也没有了音讯,我四处打听,一年之后,终于在洛川的浮屠宗找到她的下落,可是她那时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语无伦次,神色呆滞,脸上还画着浮屠宗弟子特有的纹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我回去。”王大夫饮下一口温茶,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找她,希望她能跟我回家,就这样又过了一年。直到有一天,我从浮屠宗那里得到了她的死讯,连尸体都没有见到。”

  说完这些,王大夫便沉默下来,脸上的肥肉耸拉,低头盯着地板,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