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宁急匆匆地赶回来,将许东莲告诉她的两件事略微跟罗傅益提了提,罗傅益沉思了片刻,也不置可否,只是催促她说:“这事让我再仔细想想吧。咱们赶快过去吧,燕茗已经派人来催了很多次了。孩子难得有心设宴,也别去了太晚了,省的人家说咱们摆架子。”
许西宁点点头,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赶忙随着罗傅益去往前院赴宴。
他们到的时候,有几个小辈已经提前落了座。许是罗燕茗存着想要大家看看他能力的心,故意把这排场弄得很大。看到侄儿如此敬重自己,罗傅益自然是满心欢喜地落了座。
罗燕茗本来正在一旁跟管事的交代事情,见罗傅益来了忙不颠儿的跑上前,点头哈腰的笑说:“叔父总算来了,侄儿准备这场宴会准备了好久呢,就怕您不来,尝不到这口鲜。”
罗傅益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哦,也不知燕明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我可要好好等着一饱口福呢。”
罗燕茗谄媚的笑笑:“那咱们人都齐了吗?要是齐了的话侄儿就让他们上菜了。”
罗傅益左右瞧瞧,问许西宁:“二丫头怎么还没到?”
“今早上已经派人交代过了,她也没说不来,估计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女孩子家出门打扮打扮换换衣裳,迟些时候也是有的。”
罗傅益点点头:“那就先不等她了,咱们就开宴吧。”
罗燕茗点点头:“那侄儿就献丑了。”
他抬起手击了几下掌。一排貌美的婢女,各自手里端着一个漂亮的小瓷碗鱼贯而入。这场景已是令人赏心悦目,罗傅益更是看的眼都不眨。
那婢女们将瓷碗放在各自的小桌上便排列整齐悄无声息的退下。罗傅益率先伸手打开盖在瓷碗上的盖子,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只叫人忍不住多吸了几下。
“螃蟹!”罗傅益有些惊讶:“如今已是深冬,早已过了吃螃蟹的适宜季节。你竟能得来这么多新鲜而肥美的螃蟹!”
众人也是纷纷惊讶,称赞声已是此起彼伏。
罗燕茗有些得意,高声说道:“叔父先尝尝看,这螃蟹只会比年在临州吃到的还要好。保准您吃了一次以后就念念不忘!”
“哦?那叔父还真是要好好尝尝。”
罗傅益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工具,优雅而熟练地将螃蟹拆卸开来。他挑起一截蟹肉塞进嘴里,只觉得肉质格外细腻,蟹黄满壳往外冒着油光,只吃的满口生香欲罢不能。
院子内一时悄无声息,只留下工具和蟹壳碰撞时留下的声音。
水芝跟着罗襄忆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并不是罗襄忆不愿意来,今早她就听说今天的宴会格外神秘,无聊的日子过得多了,她也生出了些向往。谁知临走之前,突然冒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正是南门岭身边的小厮东篱。这才绊住了罗襄忆的脚,一直磨蹭到这个时候才得了空赶快前来。
罗襄忆正想进去,突然听到院内有人在大声说话。她举起手朝水芝摇了摇。水芝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两人静静的站在院门口,听里边那人高谈阔论。
罗燕茗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朝罗傅益行了一礼,一脸得意的说:“叔父以为这味道如何?”
“果然难得,难怪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话似乎是在罗燕茗意料之中,他咧嘴一笑,接着说:“如今虽不是吃螃蟹的季节,但是侄儿前一阵得了一位及有能力的厨子。这厨子是外族人,有一种绝不外传的秘法,能让螃蟹的生长速度往后推迟。只要环境温度得当,又加上了这秘法,咱们才能在深冬吃到如此美味。这位外族厨师可是侄儿花了好大功夫才请来的,这每养一只螃蟹都是数不清的投入。侄儿可以说,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舍得投入如此多的金钱和精力,只为这深冬的一口鲜美。”
与罗燕茗满脸的得意不同,罗松上微微皱着眉头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这位兄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且不说别的,如今江宁这边的生意全靠他一人苦苦支撑,这位兄长是一窍不通。虽说这边的产业已经全部交由自己,但账务还按往常算,归在大房的账上。结果,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年的付出,就都耗费在这几只螃蟹上了。他隐隐的有中说不出的心痛。
罗傅益更是满脸复杂。说实话,螃蟹这三五两肉不过是用来尝尝鲜。若是正当季节,也就罢了。可如今,罗家的生意每况愈下,资金周转本就不凑手,竟然还花费这么多的银子去吃这三两口肉。这哪是罗家子弟能做出来的事?
况且,他的侄儿在这院子里大言不惭的去拿皇上作比,万一隔墙有耳,直达圣听,别说他大儿子的官位保不住,就是整个罗家,只怕也要扣上个目无尊上的罪名。
罗傅益看着下面得意洋洋的侄子,又看看自己碗里这只残缺不全早已冷掉的螃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连刚才的美味似乎也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生硬。
罗襄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这位堂兄还真是小看了罗家人。他莫非以为他们这一房当初搬到临州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竟然还以为他们在临州没吃过好吃的螃蟹,还被那外族厨子骗走了这么多银子。可真是个傻子!
“谁!谁在笑!”罗燕茗冷声说道。
罗襄忆笑着走进去,先朝上面两位长辈行了礼,款款说道:“女儿来晚了,还望父亲母亲恕罪。”
罗燕茗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正想发作,见罗襄忆走进来,身姿窈窕,容貌艳丽,那围在脖颈上的貂绒衬的雪白的小脸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仿若是那画中走下来的仙子一般。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视线忍不住追随着罗襄忆移动。
许西宁问她:“怎么来得这样晚?”
“女儿从未来过江宁,一时好奇,就缠着府里的嬷嬷给女儿讲些江宁的风俗人情。谁知一时听得入迷,忘了时间,这才来晚了。”
“无事无事,”罗燕茗怕许西宁责怪罗襄忆,忙站出来说:“本就是家宴,哪有什么来晚不来晚的,侄儿等会儿让小厨房再给二妹妹做些热乎的饭菜来就是了。”
他又上前对罗襄忆说:“二妹妹若是喜欢江宁,明日我就带二妹妹出去转转。我自小在江宁长大,这边好吃的好玩的都熟悉的很。保准二妹妹玩儿的高兴。”
罗襄忆有些怯懦的说:“我…我向来不大外出,就不劳烦哥哥了。而且襄忆只是有些好奇,今日听嬷嬷说过,也就罢了。倒是辜负了哥哥的一番好意。”
罗燕茗听到罗襄忆的拒绝有些失望,但又被她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心里说不出的顺畅,只一个劲儿笑望着她:“那二妹妹若是哪日想出去了,就派人告诉我一声。如今天气正冷,有些难民没有东西可以吃,就会去抢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街上多少有些不太平,还是让我跟着安全些。”
罗宗越问道:“江宁也有难民吗?江宁相对于周围几个地方来说,已经算是富庶,怎么这里也有难民呢?”
罗襄忆趁机赶紧坐了回去。罗燕茗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离开,心里有些埋怨罗宗越问他话,却又不得不回答道:“江宁虽富庶,可敌不过周围难民多呀!那难民一多自然就是哪有食物往哪儿走啊,这可不就遭了秧!”
“知县不管吗?”
“管,可是他能管多少?管得了东城门,管不住西城门,就靠那点子衙役,哪能守得住?”
罗宗越有些不解:“可是皇上已经派人镇压难民了,为何还未见效?”
罗燕茗有些无奈地说:“这官府里头的事,大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反正我们这些老百姓是没见到有什么用,里头有什么弯弯绕,还要你来讲给我们听听。”
罗宗越心知只怕此次难民之事事态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如今边境外族入侵不断,兵力都调到那边去了,哪还有多少可以用来镇压难民,杯水车薪罢了。
罗燕茗见他不再说话,松了口气,又乐滋滋地对罗傅益说:“叔父,侄儿听闻临州异常繁华,与江宁完全不同,可是真的?”
罗傅益还在螃蟹的情绪里出不来,有些意兴阑珊地点点头:“临州毕竟是都城,繁华也是应该的。江宁也不差,只是各有各的风味罢了。怎么,你想去临州看看?”
罗燕茗点点头:“侄儿早就对临州心生向往,如今一见二妹妹这般出尘的人物,江宁的小姐们根本就不能和二妹妹相比,足以见得临州的水土格外养人。”
许西宁听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傅益一眼,这罗燕茗对二丫头简直不要太喜欢,恨不得句句不离二丫头,说不定姐姐说的对,他俩还真能成一对好姻缘。
罗傅益明白许西宁的意思,看罗燕茗的眼里又带了些考究,可是他想的又是不同,他的这位侄儿毫无经商头脑,若是真能让他和襄忆成亲,是不是能借机将归于大房的银子拿回来?
或许,还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