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癫医
沈雀辞倚在软榻上，手里握着医书，眼睛却落在了窗外的树上。
深秋了，这梧桐树的叶子都快掉光了。不知道罗刹城的秋海棠开花了没有，还有麟娘头几年种下的金桂，采来酿酒是极好的。
正想得出神了，洛怀仁推门进来了，沈雀辞一瞧见他手里的药碗便皱起了眉。
“师兄，我吃了解药了，实在不用再喝这药了。”
她下意识的缩缩脖子，看得洛怀仁十分无奈，放下碗从袖中摸出来油纸包好的蜜饯递给她。
“最后一碗了。这是城中最有名的凉果，莫让初七瞧见了，不然她又该闹个没完了。”
沈雀辞撇了撇嘴，“她要吃便给她吃吧，左右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情，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了？”
“你啊就是偏宠着她。”洛怀仁摇摇头，“倒不是舍不得花钱，只是她已经快九岁了，甜食会吃坏了牙，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你。”
沈雀辞点点头，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完了药，急忙含了两颗蜜饯。正想抱怨这药太苦了，梨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卫王爷身边的元琅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沈雀辞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走到正厅坐下。洛怀仁端起碗出去了。临出门回头说：“我知道也劝不了你，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莫再以身犯险了。”
他的背影被日光拖得很长很长，沈雀辞有一瞬间晃神，为何她总觉得洛怀仁最近这么像个小媳妇儿呢？
这种错觉也只是在沈雀辞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元琅还在外面，卫莲生突然派他过来，应当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让他进来。”
沈雀辞说完，梨黛便带着元琅进来。
元琅似乎很着急，也不等沈雀辞问什么便自顾自说，“沈姑娘，皇后娘娘片刻就会摆驾医馆，您做好接驾的准备吧。”
“什么？！”沈雀辞少有的露出惊讶的神态，“皇后…皇后娘娘摆驾医馆？她来洛家医馆！？”
不仅仅是沈雀辞，旁边的梨黛也是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元琅点点头，很镇定，“是，一会儿就到。”
沈雀辞彻底傻了，这是她到三清城以后遇到的第一件让她琢磨不透的事情。
一个医馆怎么能让皇后惦记上呢，何况无论是洛怀仁还是自己，都和皇室中人八竿子打不着啊。唯一能算是有关系的，便是卫莲生了。
对！一定是卫莲生在中间说了什么，才能惊动皇后。
半个时辰后，皇后的仪仗队伍停在了洛家医馆门前，门口乌压压跪了一大片。其中洛怀仁和沈雀辞自然是最前面的。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轿撵，挥手对众人道：“免礼。”
一阵齐刷刷地拜谢，洛怀仁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草民洛怀仁，皇后娘娘凤驾亲临寒舍，不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力的？”
柳亦然嘴里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不深不浅，不喜不怒。她扫视过人群，目光落在了沈雀辞身上。
她站在人群中，虽然微微低着头，但也能看出来这女子气度不凡，只是这样淡淡看了一眼，便不难知道，若是明眸浅笑，该是怎样一副天姿国色。
低着头的沈雀辞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心里一点也不意外。皇后这一趟肯定是为自己而来的，因为梨黛打听了，皇后是从卫王府出来以后，直接来了这里。
此时卫莲生站在柳亦然身后，也目光灼灼的盯着沈雀辞。
同时被两道灼热的目光盯着，沈雀辞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所有人迎着皇后进了医馆，洛怀仁亲自给沏的茶，旁边的卫莲生瞟了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平时自己来医馆，伙计都是泡了上好的龙井伺候着。今日皇后来，却是普通的普洱。这个洛怀仁，还真是有点意思。
皇后自然是没有喝茶的心思，直勾勾地看着几步外自依然低着头的沈雀辞。
卫莲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说：“娘娘，你若是再盯着沈姑娘看，她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说完，他放下茶盏起身，两三步走到沈雀辞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拉到皇后面前，“她只是个寻常女子，未曾见过龙颜凤驾，您别吓着她。”
面对卫莲生突如其来的动作，沈雀辞的确是没有想到的，差点下意识反应抽出袖子中藏的匕首。但
皇后盯着沈雀辞，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沈雀辞是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教门主，但此时此刻她只能做一个简单的女郎中，没有丝毫犹豫，她低头跪下回话，“民女，沈雀辞。”
看到沈雀辞干脆利落跪下的时候，卫莲生心里突然像是被人挠了一下，难受得紧。
何止卫莲生，屋子里所有胭脂门的人都愣了一下，那是北漠的阎王殿下，是魔教门主，亦是她们的精神统领…
洛怀仁看在眼里，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但他捏紧了拳头，依旧不动声色。
皇后坐在主位上，华服威严。“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除了卫莲生，没人知道皇后在打什么主意，沈雀辞依言乖乖抬起头。
她细长的凤眼里仿佛凝住了世间千万好风景，右眼下一颗朱砂泪痣更添几分风情，只勾了唇便如此魅惑人心，若是盛妆，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皇后点点头，“长得倒是很美。听说你医术很好，不知师承何门？”
“江湖上有人称，沈癫医，沈重阳是我的恩师。”
“沈癫医！？”皇后有些吃惊，沈重阳的名头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甚至有童谣传唱，“金殿坐龙王，庙宇供重阳。”
由此可见，在宁国，从八十老叟到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沈重阳这个人。
“你当真是沈重阳的弟子？”
“我自小拜师，江湖上亦有人知晓，不敢谎骗娘娘。”沈雀辞回答得真真切切，她的确是沈重阳的徒弟，但其实，沈重阳也是胭脂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