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余飞

死里逃生之后，穆洛从那个自称是御前侍卫的手里接过那个装着凤凰刀的箱子，他选择了回来复仇，要重新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并没有回到云安城之中，而是在云安城南的落霞镇中，安身落脚。那些年，他还时常见到那个侍卫，只记得那一年冬天，天空之中飘着鹅毛大雪。

　　那个侍卫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装扮，牵着一个大概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来到了凤凰庄，穆洛接待了他们。

　　“庄主，这个孩子，是我托人找到的，与你一样都是幸存者。”

　　“什么意思？”穆洛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

　　“这个孩子，你或许不认识，不过他的父亲你一定很熟悉，前任左丞相余丘樊。”那人说着。

　　“什么？”穆洛听到这句话后，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小孩，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长得很瘦，面色饥黄，眼睛有神却不怯人，最令人留下印象的便是眼角浅浅的泪痣。

　　“余丞相不是被麟贼诬陷，落得满门抄斩嘛，怎么会还有......”穆洛好奇地问道。

　　“这是他的私生子，养在苏州的府邸之中，余丞相遭害之后，旧宅便落了难，此子便沦落街头，成了一个乞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路边乞讨。”

　　“你叫什么名字？”穆洛听着他的身世，难免想到了自己，确实两人都是这场权潮动乱的幸存者。

　　“余...飞。”那个孩子望了一眼穆洛，支支吾吾地说出这两个字。

　　“余生尚存，必能腾飞！好名字，余丞相待我情同父子，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这一切都是被麟贼和福王所害，而今，我们还活在世上，便身负血海深仇，孩子你便认我做个义父，我们一同复仇！”穆洛望着这个孩子，心里感觉又多了一份力量。

　　从此，穆洛变成了欧阳洛，余飞变成了欧阳余飞，两人本是君臣关系，也变成了父子关系，一切都为了他们所信仰的复仇大计。

　　欧阳洛亲自教欧阳余飞武艺，对他就像对待自己一样极为严格，若是什么做错了，就得要接受惩罚，付出相应的代价，从小便是这样。

　　剑术练得不好，不仅不能吃饭，而且还要加练，什么时候让欧阳洛满意了，才算罢了，有好几次，因为不吃饭，都饿晕了。

　　欧阳余飞从小就不爱说话，因为面对欧阳洛，只有不休止地练功和数不清地受伤，那时的他，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和自己之前做乞丐的有何不同，都是痛苦罢了。

　　直到遇到了玉罗婵，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初次相逢的画面。

　　杏花片片翻飞，清风舒缓轻柔。欧阳余飞拿着手中的木剑，站在杏花树下练功，木剑朝着风中的杏花瓣刺去，一个抽剑回身，便见到下人领着两个小姑娘路过，他第一眼望见的是个稍高的玉罗婵。

　　就这一眼，便唤醒了沉睡的心。

　　就这一眼，便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和归路。

　　在欧阳余飞眼里，那时的玉罗婵，有着如画清澈的眉眼，清瘦有致的面庞，还有一记如杏红清浅的微笑。

　　而后，因为看得入神了，没有通过训练，那天晚上，欧阳余飞被罚不准吃饭，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剑，玉罗婵手里拿着馒头，偷偷地跑到了院子里。

　　欧阳余飞望着她，觉得很奇怪，两人之前不曾遇见过，但玉罗婵去能拿着馒头给欧阳余飞吃。

　　欧阳余飞在心里极为感动，他忘不了这件事情，但是却不知道，玉罗婵之所以会出来拿着馒头给他吃，并不是因为还是小孩子的玉罗婵心地很善良，也不是想和欧阳余飞交朋友。

　　原因其实是欧阳洛命令的！

　　玉罗婵只是按照规矩按照命令办事，因为只有把这个馒头拿出去给欧阳余飞吃，完成了任务自己才能得到另一个馒头吃。

　　这是欧阳洛训练这两个姐妹的方式，第一步就是要让她们都听话，因为只有听话才能有饭吃，才不用再回去做乞丐！

　　自从凤凰庄里多了玉罗婵和玉罗姗两个姐妹，好像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

　　最显著的就是：欧阳余飞训练的剑由木剑变成了铁剑，只要没有练好剑，他所承受的惩罚也不再是不准吃饭，而是用手中的铁剑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划开一道口子。

　　每次接受完惩罚，都是由玉罗婵来给他包扎，当然，欧阳余飞以为的，是玉罗婵自己偷偷想来做的，却不知道，这也是欧阳洛的命令，她只是乖乖地听话，奉命行事。

　　就这样，经年累月，在欧阳余飞的心里认为玉罗婵对他是最好的，慢慢地便喜欢上了她，但是，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对他好，只是被欧阳洛设计的，而自己的这种喜欢，正是欧阳洛想要看到的结果。

　　有时候，给别人绝望会让人很坚强，但是有时候，却需要给别人希望，让他变得更加坚强。

　　玉罗姗是玉罗婵的亲妹妹，当时和玉罗婵在街边乞讨，而后被一同收养进凤凰庄，只是因为，玉罗姗还比较小，站在玉罗婵的身后便很不显眼，导致欧阳余飞望到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可是，这个玉罗姗小姑娘当时路过的时候却一直盯着欧阳余飞看，她没见过别人练剑，更没有见过有人在杏花纷飞的树下练剑，那样美丽的场景，梦里都没见过几回，却在现实之中见到了，她的心里种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

　　但是，她还那么的小，很多时候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在一边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姐姐接受欧阳洛的命令，去给欧阳余飞偷偷送馒头，给他包扎伤口，虽然自己不能去做，却经常望着，学着玉罗婵的手法，回去之后，就拿纱布给自己包扎，用于练习，她总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也会给欧阳余飞包扎。

　　玉罗姗不像玉罗婵那样温顺乖巧，她甚至十分的顽皮。见到欧阳余飞手里的剑很神奇很好玩，便偷偷拿着庄里侍卫的大刀过来把玩，却划破了自己手，她不哭也不告诉她的姐姐。

　　她见到自己的姐姐学习写字，她也偷偷地将毛笔拿了出来，然后沾上墨水，晚上趁着门口的侍卫睡着了，在他们的脸上胡乱的画着，被发现了，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她也不说实话，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跤磕的。

　　最顽皮的一次，就是自己贪玩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井里，正巧被在一旁的练剑的欧阳余飞瞧见了。

　　欧阳余飞什么也没说就跳了下去，就用手拉着她，防止她溺水，两个人在井里待了几个时辰。那时的玉罗姗确实是被吓坏了，嚎啕大哭。

　　她望着欧阳余飞的脸，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自己，而且说着安慰的话。

　　在玉罗姗的记忆中，就是欧阳余飞这张脸，这对眼，这动人的样子印在了她的心里，告诉她要好好的活着，就算再艰难，活着就能离水上岸。

　　等两个人被救上来时，欧阳余飞都昏了过去，玉罗姗一直守在他的床头，等着他醒来，从那一刻开始，她便在心里将欧阳余飞视为极为重要的人，可以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

　　玉罗婵和玉罗姗真的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其乖巧，一个极为顽皮，但是，对于欧阳洛来说，这两个姐妹只是自己的棋子，从他将这二人从街头带回凤凰庄时开始，这两个姐妹便从毫无关系的路人，变成了这场权潮动乱之中的角色了。

　　欧阳洛将玉氏姐妹养了两年之后，从各方面去观察训练她们，发现玉罗婵文静温顺，适合学习琴棋书画，以后可以成为一个才女；而玉罗姗则是好动顽皮，适合学习武功，以后可以成为一个侠女。

　　可是，对于欧阳洛来说，她们永远成不了才女侠女，只能成为自己复仇的棋子。

　　于是，玉罗婵就被留在了凤凰庄中，而玉罗姗却被送往太湖。

　　玉罗姗走得那天，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凤凰庄里的杏花又开满了满树的杏花，杏花片片翻飞，清风舒缓轻柔。

　　玉罗姗依依不舍，含泪离开，她经不住地多次回头，望着自己的姐姐，望着欧阳余飞，她不知道为何要被庄主带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哭喊着，就好像那天在水井之中。

　　玉罗姗在随着欧阳洛离开凤凰庄去往太湖的路途之中，第一次想要逃跑，可是都被欧阳洛抓了回来，也不打也不骂，就给她点穴定在那里，然后，在她面前吃着烧鸡。

　　吃完烧鸡之后，再给玉罗姗解开穴道，也不打也不骂也不管，在那里安稳的睡觉。

　　玉罗姗见欧阳洛睡着了，二话没说就朝着外面跑去，慌乱的脚步再加上紧张的呼吸，然后还凭着自己对来时路的记忆，奋力地朝着凤凰庄的方向跑着。

　　最后，毫无悬疑地被欧阳洛抓回来，抓回来也不打也不骂，点上穴道，然后接着继续睡觉，等到第二天继续这样，来回三次，玉罗姗累得不行，虚脱地趴在地上，她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