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从梦中惊醒过来，见到的，就是满目银白。

　　又是冬天了。

　　“长老。”

　　有人匆匆行来，站立在七步之外并剑指施礼道：“新一批的弟子即将到达白玉殿中，掌门让您也过去看看。”

　　白婴微微垂了垂眉，倒是没有想到父兄到现在也还没有放弃让她收个徒弟的打算。

　　当年大战之后第一次开山门收纳门徒，大部分是转生的天上京门人，自然还是回到了原本的师父门下。而那一小部分的寻仙者却是各自都有渠道听闻了白婴虽然曾是修为高深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是个半点儿修为也无的废人，自然不愿意拜入她的门下。

　　白岁山等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天上京自成立以来便是入门的弟子只要能够通过考验走到拜师大殿之中，那便可以自行选择师父为何人，其选择的师父也同意了那么便算是拜师成功。但凡有一方不愿意的，那边谁也强求不了。

　　而唯一愿意拜入白婴门下的白糖当年被拒绝后闹脾气离开了白玉山，一开始大家也没有在意只当她过几日便会回来。哪里知道她这一去便再无了消息，如今已经是三十年后，天上京私下里还在寻找白糖的下落，却也渐渐的开始有些失望起来。

　　也好在容颜的卦象之中白糖如今虽然不知身在何方却并没有生命危险，不然天上京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平静。

　　白婴其实是不想去的，但是一想到父兄二人少不得又要到自己面前来絮絮叨叨的念，也只好跟随着前来接她的弟子离开了云岚峰。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长老坐在大殿之中了，见到她便也各自打了声招呼。

　　长老们大多是与白岁山同辈的，甚至许多比白岁山的辈分还要高去不少。算起来，也是看着白婴长大的，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对其多有怜惜，每次见了免不得问长问短的关怀备至。

　　白婴一一的应过了众人的话后，自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闭目养神。

　　心知此番拜师大典的结果或许还是同过往无二，众长老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寒暄了几句后，作为掌门的白岁山也已经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白婴的身上微微顿了一顿，不过白岁山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新入门的弟子也在其后陆陆续续的到达了大殿之中，面对着掌门以及众位长老，这些人到底是要拘谨肃穆了许多。

　　天上京速来与别的门派收徒不同，从山脚开始，就已经布下了重重大阵作为考验，最后能走到山上的人百不存一，自然也是心性与天赋都是极为出众的。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拜师时也并非如其他门派那般由师父挑选徒弟，而是让徒弟先选择师父，最后双方都同意了才算正式拜师。

　　从天上京成立以来，除了私底下白糖拜师白婴被拒绝以外，倒也还没有出现过师父会拒绝新入门弟子拜师的请求的。

　　转生的门人早已经在对方能通过入门考核的时候就被领到了原来的师父那里，而如今站在这大殿之中的十数名新弟子，就完完全全是新人了。

　　和众人所猜想的一样，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们大多已经听说过了白婴的事情，选择自己的师父时皆都避开了她。

　　白岁山的神色不太好看，不过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很严肃，倒也没有人看出来。反而是白婴自己看得很看，并没有什么失落。

　　就在最后一位弟子上前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信物一步步的越过了掌门以及众位长老。

　　整个大殿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落在了角落里白婴的身上。

　　见此，几位长老和白岁山不免各自带上了喜悦之色。虽然还没有听到对方开口，但是如此做派，却也已经足以表明他的心思。

　　果然，就见到那名弟子最后走到了白婴的面前，送上了手中的信物施礼道：“弟子江羡，愿拜白婴长老为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同来寻仙问道的弟子们自是满心不解，长老等人却是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白岁山高坐在首位，若非条件不允许，不然他都想自己代替白婴答应了。

　　就像先前谁也没有想到江羡居然会主动说出要拜白婴为师的话，其后也无人会料到白婴居然会拒绝了。

　　“婴婴——”

　　白岁山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来。但是这一声喊出口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虽然总想要让白婴收一个徒弟，却也万不会将就到只要有人选了白婴就要逼着她接受。若是白婴自己不愿意，说也不会强硬的让她答应。

　　固然有些失望，但是白岁山在最后也还是忍住了，只长叹了一声准备让江羡重新选一个师父。青年却抬起头来问道：“长老，可是我哪里不好？”

　　白婴道：“没有。”

　　江羡的目光闪了闪，又问道：“那为何长老不愿意收我为徒？”

　　白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问题，稍稍顿了一顿之后反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我现在只是个连武功都学不了的废人吗？你拜一个废人为师，能得到什么？”

　　江羡微微低下了头：“但是长老曾是剑道第一人，您就算修为不在了，对于剑道的领悟还在。于修行之中的理论知识也还在。只要有这些在，那么为人师已经足够了。”

　　他这样的一番话不仅叫白岁山同众位长老都高看了他几分，同来的那些弟子们也都不是蠢人，既然有人提出来了，自然也是能很快反应过来并且想通的。

　　但是能想通却不意味着谁都能做到像江羡这样去拜一个废人为师。

　　白婴也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却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

　　“我仔细想了想，带徒弟太麻烦了。你若是想要修习剑道，亦可入我兄长白鸣门下，他亦是剑道天才。”

　　白岁山还想要开口劝一劝白婴，江羡先说道：“实不相瞒，弟子此番到天上京来，便是为了白婴长老您而来的。若是不能拜您为师，弟子宁愿没有师父。”

　　这大殿之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免面面相觑起来。

　　辈分最高的宁中长老摸了摸自己留了多年的宝贝胡子，慢慢吞吞的开口说道：“白家小二，这孩子既然有如此决心，你莫不如就收下他好了。就算是做个记名弟子放在身边差遣，也算是好的。”

　　能入天上京的都是天赋不错的，自然也不会暴殄天物的将他们用来做伺候人的活计。寻常时候处处都有楼宿处理日常杂物，做徒弟的自然也会照顾侍奉师父。白婴没有弟子，然而楼宿到底灵智不高，只会按照吩咐办事难免有些呆板。

　　白岁山想着白婴能收一个徒弟，也是为了让她能在日常生活中有人照顾。这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自愿拜师的，自然不希望对方错过，于是也在宁中长老之后说道：“宁前辈说的极是，婴婴你若是当真不愿意，收个记名弟子也好。寻常有你兄长白鸣看顾着他修行就是了，劳烦不到你。”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江羡没有再开口，但是目光却始终落在了白婴的身上，带着十分的坚定之色。

　　白婴最后倒是松了口，却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提了条件。

　　“天上京每一届弟子入门，其后三月会有一次试剑大会，由此来考核新入门弟子各自的特长。你若是能在这一届的试剑大会中夺得头筹，我便收你为徒就是。”

　　说完了，她站起身来向白岁山等人道了别，便施施然的离开了大殿。

　　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是到底也算是松了口，白岁山和长老们不免也各自松了一口气。

　　众弟子都被自己的师父领走，唯余江羡一人被留了下来。

　　白岁山从掌门座上坐下来，到了他的身边，面容带笑的说道：“年轻人，你倒是比其他人聪明多了，知道拜我婴婴为师。这仙门之中大多数人都在追寻着一个实力强大的师父，却不知道，任何东西都不如自己有来的更为稳妥。婴婴曾经的实力仅次于被誉为仙门第一人的玉英苑掌门容颜，所知晓所领悟的，自然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入门之后新弟子们并不会立刻跟着自己的师父修行，而是会统一在五院之中系统的学习各系术法，其后经由试剑大会的考核，由其师父按照其所擅长的着重教导。你且好生跟着五院院主学习，有什么不懂之处，尽可以找我与我儿白鸣请教就是。”

　　若是可以的话，白岁山都想直接为江羡传功，助他成为三月后的试剑大会魁首。

　　然他却又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且不说对其他人不公平，恐怕到时候白婴说不好还得再找理由拒绝收徒的。

　　江羡倒是没有想到白岁山会这样说，但却也是求之不得，忙施礼道：“多谢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