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我们奉命截获了满洲国的钞票版样……”关世杰一五一十地把如何取得版样,并复制了版样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日本人相信,这件事儿是绿林好汉做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继续使用这套版样。”
“原来是让五爷替你们背黑锅。也罢,只要能弄到老头,五爷背这个黑锅!可有一条,要是跑空了,你们出一万大洋。”座山雕说。
“好,那一言为定!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老客请讲。”
“这件事儿,只限于咱们三个人知道。即使你手下的人,只能告诉他们如何行动,不能告诉他们其中的缘由。”
“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击掌为誓。”
座山雕站起身和关世杰击掌为誓后,两个人商定了联络方式,行动细节等问题。
“关掌柜的,今天在胡家窝棚闹这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来。俺就不留你们了。”座山雕说:“俺让四哥送你们回去。”
“大当家的,那你们还杀猪宰羊的?”吴彦章问道。
“这天都快黑了,俺们吃饱喝足跟日本人掐一架,就钻老林子回家了。一会儿让崽子们给你们带些熟肉路上好吃。”座山雕说。
“那我们就告辞了!”关世杰抱拳拱手说。
“关掌柜,吴掌柜,我就不送了!他日到威虎山做客,俺好好招待你们。”座山雕也一抱拳说。
高老四在门外见关世杰和吴彦章走出房门,就去牲口棚牵了马,套上了轱辘车。
几个胡子事先就准备好了几只烤好的鸡鸭,还有十几个鸡蛋,装在一个柳条筐里,递给了高老四。
高老四道过谢后,让关世杰和吴彦章坐上马车,从姜家大院走了出来。
大门外的胡子们,见高老四的马车走出来,都自动闪开一条路,像行注目礼一般,望着马车离开了胡家窝棚。
夕阳西下,天边一抹云彩殷红如血,似乎蕴含着某种隐喻。
关世杰蓦然想起了王招娣,自洛阳接到一封信后,从此杳无音信。战时的通讯,仅是信件往来就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重庆一直被日军轰炸,王招娣姐弟俩会不会出现意外?关世杰不敢再往下想,他向高老四问道:“老人家,你能不能教教我们胡子的黑话?”
“你们学这些东西干啥?”
“以后遇上胡子劫道,说一些他们黑话。估计就不会劫我们了。”关世杰说。
“对,老人家,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解解闷儿”吴彦章说。
“行,那俺就叨咕叨咕。”
高老四先从胡子报号说起,他说绿林里的胡子,打家劫舍都不提自己的真实姓名,一怕官府缉拿,二怕牵连家人,所以当家的胡子头都有自己的匪号。
比如今天所见到的,座山雕、穿山豹、小白龙、下山虎等。
胡子之间互通真实姓名时叫报蔓。一般说三个字,三个字里就隐藏着姓氏。
譬如虎头蔓——王。取的是虎是兽中之王的意思。雪花蔓——白。针线蔓——冯。双口蔓——吕。
还有一种成语谐音报法,像辕门射——纪。天下太——平。福寿双——全。挂印封——候。
再就是俗语拆字,比如千里草——董。张嘴等——魏等等。
关世杰和吴彦章两个人,听得很入迷,觉得胡子们的语言确非常有创意。
“那我们两个人的姓氏,又应该怎么说?”吴彦章问道。
“忠义蔓姓关,意思是关二爷忠义千秋。口天蔓姓吴。”高老四解释说。
“那为什么叫报蔓?”
“落草为寇,沦为草莽就是蔓。饿了,咱们吃饭。”
高老四从布袋里掏出一只烤熟的鸡,把手伸到了鸡肚子里。
关世杰和吴彦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鸡撕开了就是,干嘛要掏鸡肚子?
两个人正在纳闷儿,见高老四变戏法一样,从鸡肚子里面掏出了几块大洋来。
紧接着,他又从其他两只鸡和三只鸭里面,也都掏出了几块大洋。
“这是什么意思?”吴彦章问道。
“这叫见者有份,绺子里的规矩。”高老四答道。
一共三十六块大洋,高老四数好之后,递给关世杰和吴彦章两个人二十四块大洋。
“老人家,钱你都留下吧,算我们的车马费。”关世杰说:“给你两个孙子当彩礼钱。”
“唉,人家好模好样的娶个媳妇儿,给的彩礼,也不过百十块大洋。我这俩孙子,大愣子倒是没啥毛病,就是一天说不上两句话。二愣子脑子烧坏了,人家都使劲打要钱。”高老四摇着头说。
天渐渐黑了,山路两旁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鸟兽的叫声。
关世杰吃了一些鸡鸭肉,喝了几口高老四带的包谷酒,有了几分睡意。他躺在马车上,闭上双眼打起了盹儿。
“叭叭叭!”
“哒哒哒哒!”
突然从胡家窝棚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的枪声。
“五爷他们和日本人干起来了!”高老四说。
“老人家,座山雕在你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关世杰问道。
“咋说呢,有人说好,有人说坏。俺觉得他杀的坏人比杀的好人多。”高老四说:“今天要不是关掌柜的,姜彪子一家子都得见阎王爷了。”
“老人家,你听说过许大马棒和蝴蝶迷吗?”
关世杰今天没见到这两个人,心里感觉有点遗憾。
“听说过,许大马棒跟五爷是死对头。蝴蝶迷本是好人家的闺女,被逼良为娼后,没办法才当了胡子。”
“你可见过他们?”
“没有,他们的地盘不在这旮瘩。”
“老人家,你再讲讲胡子黑话吧。”吴彦章意犹未尽地说。
“行你们爱听,俺就再叨咕叨咕。”
高老四随后讲了胡子黑话里,所代表的人体器官,生活用具,穿衣打扮,房屋建筑,饮食,还有枪支弹药,胡子活动等一些黑话。
关世杰苦于没带录音机之类的东西,记不得太多,但也掏出纸笔,摸黑记下了一些。
他觉得非常有必要记住这些黑话,也许有一天就用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