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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窗外偶有秋风吹落悬在枝丫上的黄叶,在地上打几个转儿,“簌簌”声清晰可闻,衬的殿中愈发安静。

  下面坐着一众如春日朝阳般的少女,灿灿然。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赵縕华来。

  沈风眠今日心情颇好,于是坐在凤榻上,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些年轻的妃嫔。

  此刻才通知她们陛下今日会过来,有懊恼的,有紧张的,又不安的,之所以懊恼,应该是没能早些知道,没有好好打扮,之所以紧张,第一次见天子,又有几人不紧张?之所以不安,是唯恐自己礼数不够周到,冲撞了陛下。

  看着小动作颇多,心情写满面庞的少女们,沈风眠心底怅然,她好像,很早以前,就没了这些独属于少女的心绪。

  “其实你们不必紧张,”沈风眠抿然一笑:“平常心就好了,若是今日见一面陛下就如此紧张,那往后侍寝,可怎么办呢?”

  听得“侍寝”二字,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不由地羞红了脸,低头侧目。

  “陛下驾到。”细长细长的带着拖腔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殿内的人闻言纷纷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袖,抚平衣衫褶皱,梳理发髻上的珠翠,还有轻咳一声,清嗓子的。

  沈风眠也站起了身,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入了殿,弯腰侧礼,声音淹没在其他五位妃嫔的行礼声中:“臣妾参见陛下。”

  赵縕华径直走过那些俯首行礼的莺莺燕燕,扶起沈风眠:“皇后不必多礼。”手腕就势一扭,握住沈风眠的手,一起落了坐,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都起来吧。”而后才免了其他人的礼。

  苏璇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她看见了帝后相握的手,知晓传闻并不假。

  所有人重新落了座,也大都垂着头,不敢抬眸瞧上座的帝后。

  赵縕华落座后,始终未在说话,只是自顾自喝着沈风眠准备好的茶。

  沈风眠瞧了好几眼,只得自己先开口:“今日是诸位妹妹第一次见陛下,从李婕妤开始,一一给陛下行礼吧。”

  赵縕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风眠看了一眼李瑾儿,让她开始。

  李瑾儿本就胆小,又是从她开始,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世家大族的教养还是在的,并没有失了分寸,只是一双手紧紧攥在宽大宫装衣袖里。

  赵縕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悠悠抬起头,瞧着李瑾儿,骤然被天子这般瞧着,又是这般俊郎潇洒的年轻帝王,李瑾儿愈发紧张,脖颈后早已顺溜起了绯红,一直到耳垂。

  “你父亲可是刑部尚书?”刚刚喝够了茶,润了嗓子,声音很是好听。

  “回陛下,臣妾的父亲正是刑部尚书。”

  赵縕华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沈风眠示意李瑾儿坐下,又看向李瑾儿对面的陈婕妤。

  陈婉妤出身武家,行礼干脆利落,因着刚刚赵縕华问了李瑾儿父亲的官职,所以她加了一句自己哥哥的官职,况且她一向以自家哥哥效力在定远侯手下,护卫边疆为傲。

  “边疆苦寒,你哥哥辛苦了。”

  “哥哥平庸,得陛下信任,又有定远侯教习军务,是哥哥和我们陈家的荣幸。”

  陈婉妤虽出身武家,却很会说话。

  长安城中人人都知道定远侯言昀是皇后娘娘的异姓兄长,陈婉妤这句话,既讨好了赵縕华,也没落下沈风眠。

  赵縕华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是你哥哥的确能干。”

  奉承讨好之语,从小到大,他听得多了。

  陈婉妤落了座,周湄就站起了身:“臣妾御史大夫之女周湄,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落落大方,礼数周到,但是她太着急了。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行完礼后抬头直视赵縕华的人,面色绯红,一双含情目盈盈若秋水。今日穿的,也是海棠红宽袖纱裙,衬得肤色白皙,一瞥一笑,顾盼生姿。

  沈风眠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个女子,目的很明确。

  她微微偏头,看着赵縕华,这样明艳动人的美人儿,他应该会有反应的吧。

  赵縕华察觉到沈风眠在看他,他看向周湄,眉毛微扬,嘴角勾起,眼里尽是风流姿态:“朕听说周大人对唯一的女儿甚是看中,琴棋书画,样样都请名家教习,但是,什么是你最擅长的?”

  “回陛下,臣妾擅弹琴。”周湄灿然一笑,美目流转。

  “哦!擅弹琴?”赵縕华眯了眯眼,字音拖得老长:“论弹琴,朕只知道皇后擅弹琴,”赵縕华转过头,拉起沈风眠的手,温和一笑:“皇后自幼学琴,且擅之。宫中琴师,都比之不及,这许多年来,朕还从未见过有人在皇后面前说擅弹琴。”一句话平平淡淡,并无起伏,却让在座所有人后脊泛起丝丝凉意。

  “臣妾并无冒犯皇后娘娘之意,”周湄脸色霎时惨白,惶惶不安:“臣妾并不知皇后娘娘自幼学琴,棋艺精湛,还请陛下饶恕臣妾冒犯失言之罪。”

  沈风眠的父亲,生前是朝廷丞相,当年谁人不知,沈丞相的女儿,自幼拜在名师大家门下学琴,一曲梅花三弄,流畅优美,刚柔并济,奏出了梅花在寒风之中次第绽放的英姿,虽然如今并不怎么弹,但依旧会有人谈及当年沈小姐弹琴时的风采。况且周湄长于长安城,她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本宫已许久未曾弹琴,琴技生疏,早不如从前了。周才人不必惶恐,坐吧。”

  赵縕华方才的态度已经给了周湄颜色,还有其他人在,沈风眠索性替周湄解了围,宫中时日长久,若她依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在这一日。

  周湄还是不敢坐,畏畏缩缩抬头望向赵縕华,见他并不做声,算是默许了皇后娘娘,方才行礼:“臣妾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小心翼翼坐下,垂下头,再不言语,那身精致的衣裳被她硬生生扣出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