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一个冬日来连绵不绝的飞雪，在腊月二十七那日完全停下之后，一直到今日的除夕，也未曾再落下一片雪。
承天殿的宫宴早已准备妥当。承天，承天，取承接上天恩泽之意。
因着是宗室宫宴，女眷命妇们皆在席间。锦衣华裳，珠翠绮罗，眼花缭乱。
宁王赵縕沅是赵縕华唯一在世且封爵承王的弟弟，身份尊贵，遂席面置在右侧落座的大皇子赵兊暄对面，而定远侯言昀的席面就在宁王一侧，仅一臂之隔。
沈风衍是当朝国舅爷，本应也出席在列，但赵縕华罚了他在府中安心读书，遂不在其间。
新春佳节，辞旧迎新，皇室宗亲，齐聚一堂，殿中更是阳春白雪丝竹之声悦耳，舞袖婀娜，悦目之极。所有人都很高兴，赵縕华也不例外，心情显然很好。
赵縕华执起金樽，与沈风眠对饮一盏，又偏头看向赵縕沅和言昀一侧，笑道：“縕沅，言昀，你们二人常不在帝都，今日除夕宫宴，难得聚首，定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若是你们喝醉了，朕让人抬你们回去。”
赵縕沅和言昀相视一笑，又转向赵縕华：“皇兄酒量的确好，若只臣弟一人，定然是喝不过皇兄的，但今日还有定远侯，那可就不一定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难得的融洽自在。
赵兊暄活泼好动，坐了不到片刻，便越过自己的席面，跑到文妃身旁，和长宁公主坐在了一起。
自从赵兊暄离了座，赵縕华便一直瞧着他，看到他极喜欢长宁公主，脸上笑意更甚，招了招手，唤了赵兊暄一声：“暄儿，把长宁妹妹一起带到父皇身边来。”
文妃温言一惊，欣喜不已，连忙推搡着长宁公主和赵兊暄一起上前去。虽然宫中只有长宁这一个公主，但不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得赵縕华宠爱，像今日这般的机会，少之又少。今日还是因为赵兊暄的缘故，可即便如此，文妃还是很高兴。
“长宁长高了。”赵縕华伸手，想抱一抱长宁，可长宁公主却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时尴尬地僵住了，幸好赵兊暄上前一步，拉住了赵縕华的手：“父皇，难道我没有长高吗？”
赵兊暄扁嘴嘟囔着，可爱极了。
赵縕华摸了摸赵兊暄的头：“当然长高了。”
“长宁过完年入了夏，就满两岁了。”是坐在下面的文妃出声。
“嗯，”赵縕华点点头：“朕本想抱抱长宁，但她似乎有些怕朕，想来是朕平时里政务太忙，疏忽了长宁，让她与朕疏远了。”
文妃黯然一笑：“是臣妾没有教好长宁。”
“罢了，让她回你身边坐着吧。”
一直坐在下面悠闲自在地看歌舞的许妃，此刻端起酒樽，先是深深地看了斜对面坐着的齐才人一眼，接着举起酒樽：“陛下，今日佳节，臣妾敬您一杯。”
赵縕华自然没有拒绝。
“臣妾酒也敬过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陛下，陛下听过之后，想必会更高兴。”
殿中一曲舞恰好结束，舞女悉数退场，许妃的声音越发清晰，在座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一听是何等好事。
“你说吧。”赵縕华倒并不在意。
“陛下，这宫里就大皇子一位皇子，长宁公主一位公主，想来也是有些冷清。”说到此，许妃却又突然停了话头，看向沈风眠。
沈风眠隐隐有些不安，脑子里划过一个并不成熟的念头。
“所以，臣妾今日要告诉陛下的是，齐才人怀孕了。”
齐才人适时站起身，朝赵縕华行了一礼。
“齐才人也是大意，怀孕都两个多月了，可到了今日上午请了太医诊脉，才知晓，刚巧臣妾也在齐才人宫里，所以也知晓了，除夕事忙，臣妾想着陛下必定不得空，反正晚上宫宴都是会见到的，所以这时候才告诉陛下。新年伊始，齐才人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呢！”
前两日听赵縕沅说起许妃宫里的人行色匆匆地请了孙太医，沈风眠便让忍冬去查过，许妃并没有怀孕，她的熏料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又逢年尾事忙，沈风眠便未再细究了。
可没想到，怀孕的是齐才人，还在这宫宴上演了这么一出。
赵縕华身子一怔，但面上还是端了笑颜：“如此说来，真是好消息，齐才人有孕，朕十分高兴，思翠宫上下，通通有赏。”
“陛下只赏思翠宫的宫人吗？”沈风眠始终笑的端庄：“齐才人怀孕辛苦，最该赏的是她。依臣妾看，不如晋一晋齐才人的位份吧。”
赵縕华放下酒樽，转头看向沈风眠，眉间微蹙，沈风眠从他眼里，似乎并没有看见将为人父的欢喜。
“就晋齐才人为充容吧。”沈风眠掠过许妃，看了齐才人一眼。
“好，都听皇后的吧。”他记得明明只宠幸了齐才人两次，怎么就怀孕了。
“臣妾谢陛下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齐充容俯身行礼谢恩，鬓边的金步摇在灯光之下流金溢彩。
周遭的才人婕妤纷纷朝齐充容投入艳羡之情，一朝承宠，又怀了子嗣，今后必定荣宠不愁了。
在她们眼里，至少是这样。
沈风眠举起金樽，端庄得体：“臣妾恭喜陛下。”
在座的宗亲们也举起酒樽：“臣恭喜陛下。”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皇室枝繁叶茂才是正道，况且自赵縕华册太子妃，纳侧妃以来，一直都只有赵兊暄和赵芮莞这两个孩子，如今有妃嫔怀孕，实在是一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