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她
站在窗后，透过漆黑的窗格可以看到蛰伏在楼下久久未动的车。
冯陈靠在墙上，眼睛向下张望着，车辆泛着冰冷的光。
相隔较远，路灯打在上面可以看到隐在黑暗中周恒的轮廓。
凉风习习，冯陈低头看着手机上周恒发来的信息，‘怎么还不睡？’
她没心思回，伸手把灯按灭，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大口喝下去，缓解了心底的热意。
周恒还在车里坐着，看到灯灭了之后无声的笑笑，他的冯冯，还是那么可爱。
两个人都隐在暗处，静静的对望着，谁都没有动作。
下一秒，车窗落下，冯陈下意识的侧身躲到一边，忽而又觉得自己好笑。
一只手从车内向外伸着，衬衫的袖口被解开挽在肘弯，胳膊懒懒的搭在窗框上。
顺着他的胳膊向下看，两支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冒着猩红的火光。
香烟一点点燃着，那只手却是一动不动，烟灰被积成长长一截，轻轻弹落，灰飞烟灭。
冯陈在窗后看着，烟灰掉落的那一瞬间，她捏紧了手机转身走进卧室。
窗上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周恒把熄灭的烟头握在手里，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身上皱皱巴巴的礼服，冯陈不禁头疼要怎么退回去，据她所知这件礼服价格不菲。
再想着宴会上发生的那一幕，只怕是更头疼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总要继续，它不会因为你的开心或难过而停滞不前。
翌日，冯陈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来稍稍遮盖没有休息好的疲态。
她先去店里还礼服，本以为会被对方要求赔偿，谁知导购只是扫了一眼就把押金退了。
来到公司，本以为会听到自己的风言风语，一整天过去了，八卦集合地一直很安静。
冯陈想到昨晚周恒信誓旦旦说会处理好这一切，她不禁好奇周恒是怎么处理的。
她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殊不知有人这一天过的很煎熬。
林瀚文一下班就打电话约冯陈吃晚饭，冯陈没有推辞。
周恒在公司门口的车里目送着这两个有说有笑的人坐车离开，心里窝火却说不出什么。
陈林在一旁看着自家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旁边一言不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车上的冯陈和林瀚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都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辆车在紧紧跟着。
到了吃饭的地方，两人下了车，一起走进餐厅。
周恒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他们下车，隐在暗处的目光晦涩不明。
两人来了一家川菜馆，客随主便，冯陈把菜单交到林瀚文手里。
“这家川菜很地道，有几个招牌菜一定要点。”林瀚文拿着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等菜的间隙，林瀚文给冯陈面前的瓷杯蓄满茶水，茶汤清清亮亮，一如冯陈的眼睛。
“有人跟我说，昨天晚宴上......”林瀚文眼睛有些躲闪，欲言又止。
这件川菜馆生意很好，人声鼎沸，冯陈还是听清了林瀚文的话，明白他隐下的意思。
“是误会，我和周、和周总不是那种关系。”冯陈解释道。
林瀚文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晚上第一个由衷的笑，听到冯陈的话之后也没有多问。
与冯陈相识的这几年，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自是清楚冯陈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昨晚的宴会他有事没有参加，谁知晚上就有熟识发信息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早已过了冲动鲁莽的年纪，他回想认识冯陈之后的种种，心里也猜想到周恒是冯陈旧爱。
对于冯陈，林瀚文一直以来都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对她好，沁入她的生活。
而如今周恒的出现，不禁在林瀚文心里拉响警报。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林瀚文指了下眼前的水煮鱼，“这可是他家的招牌菜，尝一尝。”
冯陈拿起筷子从红汤中捞出鲜嫩白亮的鱼片，厨师刀工很好，鱼肉剔骨之后片的很薄。
入口咸香麻辣，鱼肉嫩滑可口，冯陈眼睛弯弯，笑着说道，“很好吃。”
“还有这个麻婆豆腐和辣子鸡，也是他们当家的拿手好菜。”
“师兄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是我一个发小，以前在外地，这两年刚回来。”
正说着，一个系围裙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林瀚文笑笑，对他招手。
“这是，嫂子？”男人走到林瀚文身边，看向冯陈，戏谑地说道。
冯陈有些尴尬，攸地看向窗外。
林瀚文伸手锤了男人一下，解释道，“还不是。”
“还不是？那阿文你可要努把力了。”
说罢，男人看向冯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木，是阿文的朋友。”
冯陈也从刚才的尴尬中走了出来，她抬起头，“你好，我叫冯陈，这些菜很好吃。”
林木拍了一下林瀚文的肩膀，“以后让阿文常带你过来，我请客。”
之后三人闲聊了几句，林木就被店里的员工叫走了。
林瀚文对冯陈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厨师，以前他的梦想是当医生。”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冯陈喝了口茶润喉，顺着林瀚文聊了起来。
“算是，那时候我上六年级，他是后来转到我们班里的。”
林瀚文说着，眼睛眺望远处，陷入了儿时的回忆。
“林木刚转来的时候把我们吓了一跳，身上拄着拐杖，头上也有一道疤。”
“我们都以为他是残疾人，那时候班里有几个男生总是欺负他，他也不反抗。”
“有一次我看不过去了，就上去帮了他。”说完林瀚文顿了下。
冯陈正听着，看林瀚文不说话便接着问道。“然后呢，有没有把他们赶走？”
林瀚文摸摸鼻尖，笑了下说道，“然后我们就被他们打了一顿。”
冯陈愣住了，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片刻后她笑了出来。
林瀚文很久都没有看到冯陈笑了，真正的笑，发自肺腑的笑。
店里的吊灯是一个个玻璃盏，上面涂着斑驳的色彩，风一吹，暗黄的灯光在里面摇曳。
而此刻在这种灯光下，冯陈的笑容格外明艳动人，像一个吃到糖的孩童般笑的开怀。
时间定格在这里，为了留住这个笑容不舍得继续流淌。
冯陈感觉到林瀚文对她的注视，似是感觉到自己笑容的不合适，慢慢敛起了嘴角的弧度。
林瀚文也有些不自在的收回眼，接着说道，“那之后，我和林木就成了朋友。”
“再后来，他跟我说在以前的学校得罪了同学被强制转学。但具体怎么回事我没好问。”
冯陈听完，在一旁弱弱的问了一句，“只是得罪了同学就要被赶出学校吗？”
林瀚文耸耸肩，眼里带上了一丝鄙夷，“你知道，总有一些人仗着自己有权势......”
说罢，两人都低下头开始品尝桌上的美食，最后林木端上一碗冰粉走过来。
“这是店里的必点菜，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冯陈看着林木开朗的面容，怎么也想象不到他曾因为得罪同学而转学还遭到校园暴力。
心里有些酸涩，她调整好情绪，脸上挂着真诚的笑，“谢谢你，这些东西很好吃。”
林木以为只是随口的客套，也没有把冯陈的感谢放在心上，继续吊儿郎当的调侃。
“冯小姐，等你和我们阿文水到渠成了，我这家店永远给你们免费。”
冯陈听完，脸上没有被调侃之后的尴尬羞怯，她眼神专注的盯着林木，面上得体的微笑。
“林木，今天谢谢你的款待，这些菜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以后会带朋友来捧场。”
一时间有些尴尬，林木也没想到自己的手艺会得到这么认真的夸奖，心底有些发酸。
林瀚文只坐在一旁笑着，没有插言两人的互动，见两人气氛凝滞，刚想开口调节。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夏日的燥意。
“很好吃？很喜欢吃？我倒是不知道，冯冯你的口味这么善变。”
冯陈眼底染上惊讶，如羽般的睫毛使劲的忽闪用力压住心中的慌张。
看着突然出现的周恒，原本安然的三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