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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等会儿弹琴吗?”无梵凑到她耳边问。

  “不想弹了。”

  无梵不高兴了,“你这才学了几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就不弹了?”

  月掩睁开笑眼看他,“我都会弹了,而且…弹琴真的不暖和。”

  “你是怪我骗你?”

  “没,我怎会怪你,我是真心诚意想向你学,‘暖身’只是借你的话做个学琴的借口罢了。”

  “哪有几个女子想学琴的呀?都是学武艺书文的。”

  月掩想了想,紧握着无梵的手,“我不想学那些,就想跟你学一样的。”

  “干嘛要跟我一样?”无梵躺在她身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落寞。

  “一样就可以靠得你很近很近的了。”

  无梵心里有点疼,以同样的力度回握着她,“你已经很近了,就在我心里面,一想,你就出现了。”

  月掩侧头看他,眼睛里回转着流光,“你别老是这样说。”

  “为什么。”无梵也看着她轻轻道。

  “你一说,我就不敢走了,动也不能动了,一寸都不想跟你分开了。”

  “那就不要离开。”

  月掩听见外面的鸟叫声,春天来了吗?可是外面飘雪了,雪压着竹林直不起身子,竹片上覆着雪,一片片的白,一簇簇的白,跟白雾一般,看不清远处是什么景色。

  今日是除夕,宫里各处都换了一个“新”的,到处是张灯结彩,红纸对联,除了瑾萱宫是冷冷清清的,其他各宫都是喜气洋洋的。

  因为月掩守孝,她甚至连今晚的“家宴”也不能参加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除了月玦也没人在意她了。

  一大清早的,月掩也不想出门,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无梵那里,可今天不行,月玦嘱咐她今天必须到灵轩宫过节。

  月掩本想带阿哑去的,可阿哑的腿前几日受了寒,犯了风湿病,走不动,只好把熏笼搬到她屋里,把裴怀送来的瓜果果仁糖块的都给阿哑吃,让她在瑾萱宫里好好休息。

  其实月掩很少在宫里出现了,她现在都不怎么走大道的,有了无梵,她天天都往小宫殿待着,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男君和其他兄弟姐妹了。

  通往灵轩宫必须走大道,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身着锦衣华服的人,月掩心里有点惊慌失措,只骂自己倒霉,怎么这么正巧碰到男君们到西祥宫“召集请安”的日子,看来刚散会,各个宫的主儿三三两两的簇在一起欢笑言谈,这大甬道的又没个岔口。

  调头转身走又太明显了,月掩只好硬着头皮靠边走,头低着都要埋到地下了,她人小身子瘦,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就快要穿过这群人了,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直接拦着她的路,月掩往左走,她也往左走,月掩往右走,她也往右走。月掩不耐的抬起头看她,其实也猜到是谁了,眼睛冷厉起来。

  “看到我也不请安吗?”

  “五皇姐。”月掩朝她福身。月抚不为她父君守孝,她死了爹,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惹得整个后宫的男君们都疼惜她,个个见着她不是疼便是爱的,连召集请安都得带着她。

  即使是温泞君在的时候,月抚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她永远都是姐妹中最“透明”的那一个,可如今不一样了……

  “小废物。”月抚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五姐,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你要这么辱骂我?”月掩皱着眉,她以前都没怎么跟月抚讲过话,更别说得罪她。

  “有啊!你父君害死了我父君。”

  月掩向前凑近了一步,怒视道:“是你父君害我父君的!我没有怪过你,你倒先诬陷我父君?你在颠倒什么黑白?”

  月抚见月掩气势汹汹的模样,没有害怕,反而还有恃无恐道:“就算是我父君害的又怎样?你父君是个‘千人/骑’的婊/子,就是该死,死就死吧,还害我父君干嘛?不要脸——”

  “你再说一次!”月掩第一次被人气急了脸,全身的血液不停地往脑上窜,噼里啪啦的,几乎要爆炸了,她的手狠狠抓住了月抚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月抚刚要开口,月掩刚要攥足力气打她,她就被人一个猛劲推倒在地上。

  月抚见情况,变脸变得很快,张口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连滴眼泪都没有。尔柳君推开月掩后,急忙的拉着月抚瞧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一边安慰道:“别哭别哭,乖抚儿,父君在呢!”

  月掩被尔柳君推到一身都疼的,她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手掌都被磨出了血,掉了层皮。

  众男君见这边这么大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的,便以为“看到”了真相,指着月掩说道:“六丫头,干嘛欺负你五姐呀?”

  “是呀是呀,这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会儿?”

  “不好好守孝,出来干嘛?”

  “你父君的死也不是你五姐的错,怎就欺负你五姐,小小年纪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歹毒!跟你父君一样歹毒!”

  “爹不好,女儿也是不好的!”

  “贱……”

  月掩看着这些人,把自己受了伤的手遮掩了起来,那些胡言乱语跟虫儿似的钻进了她的脑壳,涨得她好痛好痛。

  她张了张嘴,想求求他们说她就好了,不要再说她父君了,已经够了,她父君不是这样的,她父君是好人,很好很好。

  尔柳君有了众男君的撑腰,便嚣张了起来,楞眉横眼对着月掩道:“六丫头,赶紧向你五姐道歉!没人教你,我来替你死去的父君教!”

  “对,目无尊长的得磕头道歉,不然得像什么样子了?”

  “是呀是呀,得磕头!”

  “……”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匡扶正义吗?教导孝悌忠信吗?

  月掩爬起身子,站起来,她看见尔柳君身后的月抚正耀武扬威的用唇语骂她是“小废物”。

  她看着尔柳君,站得笔直的,掷地有声道:“我不会跟她道歉!我没错!是她先辱骂我的!”

  尔柳君发作了,“你五姐怎么会骂你?她可读过书,知道仁义廉耻,怎么会骂你?有也是说你教导你,你不听,还想打人?还说不是你的错吗?”

  月掩死死咬着唇,她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如何怎么说她都是没理的,人就是想让她跪着,又怎会给她机会抬起头来?

  “快道歉,六丫头!多大了也没个长劲,没人教,就知道玩…”

  “快点!”

  有人扯着她,她像块烂布,她手掌钻心的疼,眼睛涨涨的,但她不能哭,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她有人教,她父君现在是元柏君。”有一个人把月掩护在了身后,月掩不禁的扯住了她的衣服,抱得她紧紧的。

  “二皇女呀!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月玦可不同别人了,她现在父君在后宫有权势,朝廷上又有丞相表姑撑着腰,学问又颇得皇帝赏识,成了除皇太女,第二个“大红人”了,是谁都会忌惮她三分的。

  “来找我妹妹。”月玦轻轻拍了拍身后的人儿,让裴怀牵着月掩安抚她,自己则看着众位男君,温和的笑了笑,“我见她许久不到灵轩宫,有些着急便来找找她,不想到被各位男君给滞留住了。”

  其他男君不好讲话,见着是二皇女,刚刚还七嘴八舌的,现在一声都不吭。尔柳君见他们都不说话,有点气恼,把身后的月抚扯了出来,道:“这也是你妹妹呀,她刚被小六欺负了,哭的可伤心了,我们也就是想让小六道个歉,让她明白什么是尊长敬老的。”

  “是呀,二皇女,让小六道个歉也就行了,这过年的,我们也不想难为她。”这时才有男君给尔柳君添了一句话。

  月玦俯身看着月抚脸上白白净净的,红眼泪痕都没有一点,哪里像是伤心的模样,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我看小五倒是挺开心的嘛!”

  “哪有?”尔柳君拉过来看月抚的脸,尽管月抚急得皱着眉头想让自己哭,但实在是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尔柳君这才埋怨月抚怎么不扯着嗓子干嚎了?

  “她之前哭过,大家都听着呢,现在心情才好了一些。”

  月玦不理会尔柳君,直接问月抚,“五妹,是小六欺负你的吗?”

  月玦问的很温柔,可月抚心里莫名发寒,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欺负你的?”

  “她…她要拿…拳头打我。”

  “打了吗?”

  “没,没…父君把她推开了。”

  “尔柳君推了小六啊?”这声音温和却瘆人。

  “嗯…”

  尔柳君在一旁气的想捂住月抚的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他本来有理的!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小五和小六孩子似的闹着玩呢,我以前也是这样子跟三妹四妹玩的,哪里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也没动手打人,也没受伤的,倒是大人们大惊小怪了些,还动了手?”月玦眯了眯眼,看着冒着冷汗的尔柳君,“只怪我父君太忙了,没怎么看管掩儿,要是真认真起来,我父君得向尔柳君你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