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宽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言的焦飞焦大少,正是本次闹得沸沸扬扬的纯钧仙壶出世一事中,搅弄出好大声势的北宗魔门高手,蓝犁道人新收的弟子。
也就是他所扮演的对象。
而且其人机缘巧合之下还得到了漓江剑派所传两道天府真符之一的上元八景符,如今正在淮河水底的水府之中潜修,安安稳稳,没有半点露头的打算。
哪怕是这一段淮河两岸如此热闹,修行人来来去去,又有他孟宽在半空中惨叫连连,那焦飞也是打定了主意,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可谓是深得稳中三昧,苟道真传。
当然,也有焦飞把孟宽当做了与后者声音相近的某人,并不以为孟宽会在此现身的因素在其中。
不然自家好友如此惨叫,他怎么样也会冒头来偷偷瞄上一眼。
至于又有何应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若是叫焦飞与查双影这等元神高人放对,那他是万万不肯的。
且不提孟宽这边心中如何戚戚,那一头,正要就此离去的光济却是被查双影谈笑杀人的凶厉手段给坑了一把。
那阳虎儿本就对他身份起疑,觉得其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淮河两岸,还早他们漓江剑派一步,恐怕那上元八景符真有可能被光济得到。
如今又见查双影痛下杀手,不由红了面皮,身边清光一绕,不顾李文芳、顾颦儿两人的阻拦,径自腾至半空,拦在了光济面前。
“你这妖僧,我原以为你虽非是佛门大派出身,但也是个正道的修士。谁知你竟和这竹山教大长老勾勾搭搭,害了那位道友的性命!我且问你,你当真不曾见过我门中丢失之宝的下落吗?”
好歹阳虎儿也有一份理智,没有当着众人之面将漓江剑派丢了上元八景符的消息传出,不然又将是一个轩然大波。
需知道,那上元八景符乃是道门十祖那等级数的人物所传下的符法,又经过了漓江剑派祖师象山真人之手洗练。
乃是道门最上乘的符法练就的符器,威力已经堪比最低层次的法宝。
寻常修士拿了,足以抵挡丹成一级的修士。
而若是阳虎儿这等道门真传御使的话,练气级数中,几无敌手。
光济见其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叱骂,心下先多了三分不喜,辛亏他修行佛法多年,犹自能按捺住火气,好声好气道:
“好教道友知晓,出家人只是因缘际会方才来到这淮河左近,委实不曾见过贵派宝物。”
那阳虎儿冷冷一笑:“既是如此,你敢叫我遍搜全身上下,再随我回门中与长辈对质吗?”
听闻此言,光济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言语,那查双影所在的黑色火云中便传出怪笑之声:
“道友,你也是累世修行的功果、佛门的高人,何必与这娃娃在此纠缠?要我说,他那门中宝物得了也就得了,不如干脆认下,而后将这娃娃捉住,再等他老子上门赔罪才是正理!”
却是查双影见阳虎儿对光济有意见,于是又架了其人一把,有心叫光济下不来台。
果不其然,阳虎儿这等自幼便被娇惯的人物一听,当即怒声斥道:
“好,既然如此,却是怪不得我了!”
说完身边清光一绕,化作一只大手向着光济抓来。
光济见此叹息一声,打消了息事宁人的念头,同时也确实想给这不知好歹的熊孩子一个教训,于是一托手中青铜灯,其上烛火洒落,纷纷点点化作漫天星火,如蝴蝶般附着在了那只清光大手上。
光济手上这盏青铜灯,是他一身功德寄托之宝,虽然材料普通,无品无级,但却是其人的护道之宝,与光济修为、道途大有干系。
如今被光济催动,内中那一点功德灵火顿时大亮,牵引着外界诸多火蝶,如滚油入雪般将那只清光大手化得一干二净。
阳虎儿见此面色一紧,这只清光大手是他法力所化,有同为天府真符的太清灵宝符在手,捉拿取摄无不如意,如今还是第一次吃亏。
于是张口一吐,一道清光剑气射向光济面庞,被其人催动火蝶回返挡下。
一击无功,阳虎儿对着下面呼喝一声:“二位师姐上来助我!”
而后七窍五孔内俱都喷出清气,合作一道剑气虹光向着光济落去。
这便是漓江剑派中一门赫赫有名的功法,《天击盈水剑诀》。
此门功法有一宗特异之处,可将修行者一身的道家真气和五行水精之气熔炼成道门秘传的天一真水。
与号称万水统帅的玄冥真水不同,这天一真水虽无以水御水之能,但却有另一桩神异本事,能化和万物。
漓江剑派的弟子便是从此入手,等《天击盈水剑诀》修炼至天一真水满盈的地步,就会尝试以天一真水去化合一口上佳品质的飞剑,从而收入自身体内,届时运用飞剑无不顺心如意,比一般剑诀要轻松许多。
这本是丹成一级的本事,但漓江剑派弟子,往往在凝煞级数就能修成,更不用提阳虎儿这掌门亲子了。
而且他出身不凡,化合飞剑时所用的飞剑也是其母为他特意寻来,品质上乘。如今施展开来,让头一次面对飞剑的光济顿时有些束手束脚。
那顾颦儿和李文芳见阳虎儿面对光济犹能以弱击强,于是对视一眼,各自指挥着自家飞剑,向着光济围了过去。
三人本就是同门,纵然平时不曾在一起演练,但功法相通之下,配合间便更多了一份圆融如意,能互相弥补疏漏,逐渐便将光济裹在了一团清光之中。
远远望去,便见淮河空域之中,一枚清光大丹内有一团红光上下翻涌,想要闯出前者包围,却每每被三人合力挡了回去。
此过程中,阳虎儿所持的太清灵宝符发挥作用委实不小,可谓是全场最佳。
这太清灵宝符作为一十三道天府真符之一,没有别的妙用,只有一桩聚散化合的本事,可以拟化万物。
所谓灵者变化无方,宝者钦崇贵爱。太清灵宝符这桩变化自如的本事,便是应名而来。
再加上此符本质颇高,等同一件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大圆满的虚灵法宝。
有此符在手,阳虎儿便相当于多了一口法宝级数的太清灵宝剑,故而能作为主力,接连挡下光济突围。
当然,其中也有光济行的是心修路子,又初来此世,没甚家底的缘故。
那五行阴煞地极真火所化的黑色火云之中,查双影老神在在地立在白骨台上看戏,孟宽则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向下张望。
见光济处在守势下风,不由心中起疑,看向查双影道:
“师父,那位大师为何会被几个小辈挡住,看起来颇为吃亏的样子?”
查双影嘿嘿一笑,解释道:“这光济和尚我虽不知具体来历,但想也能想出来,必是转劫的佛门僧人,前世起码是六识全开的境界。
“如今其人怕是恢复前世记忆不久,一身实力尚未臻至巅峰,虽然境界高远,但法力低微,因而会被那几个娃娃困住。还有一点就是,我观他应对飞剑有些生疏,恐怕无甚对敌经验,前世是个死修行的和尚,难怪会转劫重修。”
一番话语有理有据,若是光济在此,恐怕自己都会信了这查双影所言。
不过眼下他却无暇关注此事,虽然对查双影坑他一把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但光济心下明白,当务之急还是从阳虎儿等人的包围中脱出,毕竟论起持久来,他定非有太清灵宝符在手的阳虎儿对手。
于是哀叹一声,声音远远传播开来:
“善哉善哉,今日之事归根结底是有查道友在其中作梗,而漓江剑派几位檀主又偏听偏信,欲要强逼出家人。既然如此,出家人也不好留手了。”
阳虎儿和顾颦儿、李文芳闻言心中一凛,前者的剑光倒是更迅疾了几分,而后二者却是有了迟顿,隐隐约约间有回防的意思,生怕光济使出什么大威力的手段来。
不过转瞬她们就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不待阳虎儿喝骂,赶忙把剑光落了回去,欲要再次包围住火蝶中的白衣僧人。
可惜光济却是不打算再给她们这个机会了。
见剑光纵横间有破绽出现,光济心下一动,一群火蝶顿时如流星般扑了过去,其上金纹闪耀,如雷霆般浩浩荡荡炸裂开来,冲击得剑圈明暗不定,几欲破碎。
刹那之间,清光剑圈之中有一片火海卷席开来,顾颦儿和李文芳飞剑受到冲击,连带着心神受损,于是口鼻溢血,身形一阵摇晃,不得已只能暂时收回剑光。
而阳虎儿则依旧一副无畏神色,御使着太清灵宝符所化的飞剑在火海之中四处穿梭,寻找光济真身。
噼啪!
忽然,火海外围处一蓬火焰炸起,将积攒功德消耗了不少的光济自其中走出,见状轻哼一声,挥手又是无数火蝶飞出,绵延不绝,将阳虎儿所在的那片天空尽数淹没。
阳虎儿心下暗骂一声,只能将太清灵宝符收回,化作清光大手将他和顾颦儿等人护住,打算硬扛过这波轰炸。
毕竟顾颦儿两人尚未从方才所受伤势中转过神来,来不及护住自身周全,只得由他保护。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群扑面而来的火蝶虽然也在身前爆裂开来,但威力却不似方才那般难以阻挡,平平无奇,被阳虎儿轻松挡下。
“不好,有诈!”
阳虎儿瞬间反应过来,刚要再度祭出太清灵宝符,忽然背后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接着便是视线尽头的黑色火云压了下来。
轰隆!
如天公擂鼓,又似地壳破裂,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当即让阳虎儿双耳流出鲜血,头脑嗡嗡,竟是暂时失聪了。
“这是...怎么回事?”
被震得晕晕乎乎的阳虎儿在空中勉强维持身形不坠,一手一个挟住了彻底晕眩过去的顾颦儿和李文芳,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不过他不清楚局势变化,那些在旁观战已久的其余修士却是将方才变故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就在刚才,光济一群火蝶将阳虎儿三人逼退,其人却并未趁机脱身离去,而是又凝聚出一群火蝶,向着淮河两岸山峦丘陵尽数扑了过去。
这第三波火蝶与第二波雷声大雨点小的火蝶不同,光济在其中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几如丙火神雷一般遇到就爆,硬生生在此段水域周围荡出了一方平地。
不知有多少潜伏其中的修士受了牵连,灰头土脸地从漫天尘霾中钻出,打算去寻那光济晦气。
但还不待他们动手,就见一处丘壑间有黑色虹光闪动,而那竹山教大长老查双影则兴奋出言,怪笑声在黑色火云之中回荡:
“蓝犁老鬼,你终究是被逼出来了!快来受死!”
于是黑色火云覆压而下,与一道通天彻地的黑色虹光相撞,发出了惊天动地的震撼之声。
见蓝犁道人终于现身,其余人也没了找光济麻烦的心思,连忙出手,各自御使法宝,齐心协力向着蓝犁道人打去,却是打着要分上一杯羹的心思。
在五颜六色的漫天法宝光华照耀间,一缕附着在枯木之上的火焰猛地熊熊燃起,一身白色僧衣光洁不染的光济从中走出,看向了落在不远处的阳虎儿三人,低喧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虽然几位檀主是受了查双影蒙骗,但终究与出家人做过了一场,害光济耗费了不少功德。其间损失与赔偿,却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至于那查双影,日后出家人自会寻他了结此事因果,几位檀主不必担心。”
祸水东引,将正躲在淮河一带祭炼纯钧仙壶的蓝犁道人成功逼了出来,光济便知道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来打搅自己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得向阳虎儿等人收取些许利息才是,也算是给这个受尽万千宠爱,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熊孩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教他知道一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心里如此盘算着,光济脸上笑容不由和善了几分,落在依旧头晕目眩的阳虎儿眼中,让他忽然有些发寒。
Ps:当年看不觉得,现在回过头来,发现阳虎儿真就是那种典型熊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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