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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西出阳关

  董如蓝在那里和公孙无忧纠缠时,一行人正急忙朝天怀羽在长安的住处进发。

  已经入夜,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路两边也少有灯光。天怀羽掀开了窗帘,靠在车厢里的一侧,呆呆地看着天上那如同娥眉一般的新月,听着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长安宽阔的街道上倾轧而过。他忽然用手在车厢上敲了敲,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见前后四五辆车已经一齐停下。

  李修然毕竟不会驾车,一出来就钻进了楚南图的车里。这时忽然车队悄无声息的停下,楚南图立刻打开车门,低声问驾车的车夫道:“怎么了?”

  那车夫还不及回答道,一个人影已经跃了上来,也是压低了声音道:“是我,楚兄弟。”原来是天怀羽。楚南图赶紧一让,让他进 来。车厢很宽敞,天怀羽进来坐下依然还是很富裕。他在车厢壁上又是轻弹两下,整个车队立刻又在黑暗中向前行去。

  楚南图看着他,笑道:“怀羽兄,节制属下张弛有度,佩服。”

  天怀羽摇摇头,笑笑说:“今天这事情有蹊跷。”

  李修然和楚南图一齐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正是他们刚才在车里小声计议的结果——这里头大有名堂!

  天怀羽接着说道:“虽然我不喜欢秦诚这个人,但是显然潜龙帮和紫阳派都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大帮派,所以自然是势不两立,秦诚的话呀确实有道理。当然,抛开修然的问题不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什么样的剑能让公孙这样的人都为之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在‘醉花荫’这样的地方撒野?还有,南图,你说,最后他是不是故意放我们走?”

  楚南图想都不想,说:“我觉得他大半还是故意放我们走的,他也大约是看出了修然就在我们当中!你再回忆来看看,后院那么点动静,他却似乎早有准备似的,还演戏给我们看,等第二声惨叫才赶过去。若是我们从那里硬闯,第一声惨叫时,想必修然已经出去了,怎么会还有第二声?他们居然都冲过去,就留了那么几个人在那里看了一遍就放我们过去,那几个人怎么会认得修然?”

  李修然也道:“恩,我刚才和楚兄也一直在车里回忆这些细节,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公孙无忧一定是故意放我走!我们的分析也和上面一样,但是现在,只缺少一样东西。”

  天怀羽问:“少什么?”

  李修然看了他一眼,说道:“缺少一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诬赖我拿了他们的剑,又为什么还故意放我走?”他尽管压低声调,但是也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声音略有些高亢。从周康莫名其妙出现在茶楼、又死在马厩的那一晚,他的生命再也没有过一天的安静。他惶恐不安,如果不是明智地逃出茶楼,只怕早已经横尸在那里;即使是逃了出来,夜战荒山,黄河渡头再逃出生天,也已经是九死一生。再后来把那铁棍埋在杜学士府的后花园,也未免不是一种逃避,似乎是要告诉自己已经和这件事情再没一点联系,可是麻烦似乎越来越大了!这一个多月里,他从未有一天的安宁。这公孙无忧要找的,究竟是把什么剑?他无可奈何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纯均,却知道从这里是找不出什么答案来了。

  楚南图忽然问道:“那杜学士究竟是什么人?”

  天怀羽道:“杜府倒名声不见得多好,因为本来在汉朝就备受荣宠,结果又拥立新朝。两里相加,也是四朝元老了。杜学士只是大家叫习惯了,其实他的名字是杜新,而且这名字是王莽御赐的。他虽然在朝里名声不怎样,却位尊权重,是王莽的亲信之一。更有意思的是,他在江湖里从来没什么响亮的名头,却一向对江湖的朋友是有求必应,所以名声好过当年孟尝君!这样的一个人,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楚南图一直认真地听他说,等他说完才接着问道:“刚才跟着公孙无忧的是杜府的人,公孙无忧也是一口一个‘老杜’,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杜学士炙手可热,居然为了公孙无忧甘愿不要儿子的一只臂膀!还有,怀羽兄,你倒是对中原故事知道得很清楚啊!”

  天怀羽苦笑道:“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同舟,好歹也是同车,南图你就别老是话里带刺好不好?我来中原拜见当朝的大老们,总不能连他们的底细都不知道吧?说句不夸张的话,我连他们一天出恭几次都清楚得很,这总不是也说明我意在中原吧!”

  李修然是忍俊不禁,楚南图却毫不在意,道:“修然你也莫笑,只希望我们这兄弟没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才好。”天怀羽见他这么一说,却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道:“但愿吧。”他们三人虽然出身不同,却也都聪明不凡、心高气傲,此刻都决事情扑朔迷离,居然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甚至都不能清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各自念及心事,却也都是觉得明天的事情不可捉摸,都难免有些怅惘,却也彼此更加惺惺相惜。

  李修然见大家都沉默,这才出来说道:“刚才楚兄讲的问题也很值得琢磨,这杜新和公孙无忧既然身份有云泥之别,怎么会纠缠到一起去呢?”

  楚南图也不觉有些迷茫,看着天怀羽。天怀羽道:“这就谁也不知道了。反正我刚才和公孙无忧交过手,他的功夫确实是远在我之上,而且是难测深浅。修然,现在不管那杜新和公孙无忧是什么交情,你已经是得罪了当朝的权贵,而且又和武林里很难缠的公孙无忧也结下了仇怨,更加不知道他背后那紫阳派是什么来头!这公孙无忧今天是故意放你走也好,还是疏忽大意也好,下次见到你只怕也没那么客气,毕竟他让你几次逃脱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还有那杜新,不报儿子的仇,也未必就是因为公孙无忧,他难道还敢动我不成?我要不是有所倚仗,又怎么会贸然出手?但是,他要是把那股怒气都发到你身上就不妙了!所以,你现在一定要躲起来。”

  楚南图也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和怀羽兄都脱不了关系,会帮你留意,你也确实是躲起来避避风头更好。至于你的来历,我们只要知道你这把纯均剑的来头就好了,也会帮你留心。只是,你有没有好去的地方?”

  李修然笑笑道:“相见不过数日,居然如此古道热肠,修然此生也必将铭记在心了!只是,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只好先在这里别过,走一步算一步了。”

  楚南图还在沉吟,天怀羽已经笑道:“既然如此,修然何不去我龟兹一游?我父亲也一向乐得见青年俊杰啊。”

  李修然大喜过望,道:“如此最好!”

  他天性爽朗,也不知谦让,看那么多诗书,也只觉得彼此之间还是以赤子之心来真心相待最好,一口就应承下来。

  天怀羽笑道:“却也不必谢我,也许你的身世还大有离奇,将来因这一念之间,我们也能多少受些惠泽。再者,父亲也知道我来中原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啊,你也是帮我大忙了!你持我这玉佩到龟兹国师府拜见我父亲就好,这玉佩本是我父亲所有,据说天下也只有这一块,我少时见好玩就要了来,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今天才知道原来最重要的用途就是作为信物啊!”他说着,把一块玉佩解下来交给李修然,李修然谢着就接过。一看之下,这玉佩果然也很寻常,只是碧绿地也不起眼,当下就系在自己腰间。他这一系,才想起宁阳公主还有一块玉佩也在自己怀里,赶紧一摸,果然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楚南图笑道:“如此最好,修然记得代我向国师致意,听说龟兹国师也是有大神通的人物。至于我们,就此别过吧,修然连夜出城,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怀羽兄自便吧。咱们将来必有见面的机会呢。”

  天怀羽点点头,一敲车厢的壁板,车队一行如同是暗夜里水中的一条游鱼,静悄悄停下。三人跳下车来,楚南图道:“修然此去小心,西域虽好,也难免有不测之风沙。至于怀羽兄,恕我直言,若那断臂的杜宾是个纨绔子弟,那怀羽兄你仗剑恃气,也未免多有浮躁呢。”

  天怀羽倒没想到他临别赠言会是这样,不由一怔,再想似乎也有不少道理,正沉吟间,楚南图哈哈一笑:“后会有期,我去了!”他轻轻一个起身,已经是拔起了约有一丈,向上冲去的势头还未衰减,却忽然右脚在一根横生出的树枝上一点,身体变为横冲,如同弹射出的弓箭一般在夜空中消失不见,身法确实是曼妙到匪夷所思。

  天怀羽不禁哑然失笑道:“身法虽好,却也未免是仗剑恃气,多有浮躁吧!”他虽感于良言,却在嘴上也不愿认输,见楚南图此刻卖弄身法,也不禁出言相讥。李修然却知道,楚南图这是在教自己轻功身法。这身法中气流转折,虽然变化多端,妙用无穷,却也以力道横转为最,也正是楚南图在闹市里与柳千帆决战时取胜的那一个变化里所用到的。天怀羽自然不会好意思去揣摩他这功夫的精要,李修然却知道他的好意,不禁暗暗感激。又和他几次相见,还承他愿意为自己出剑御敌,此刻一旦离别,自己又将远去西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也不禁一阵酸楚。

  他赶紧收拾起凌乱的心绪,道:“怀羽兄,多蒙厚意,我这就动身了。却不知还有什么话要捎给令尊大人么?”

  天怀羽笑道:“从京师到龟兹,每一月都有信使,不劳修然你费心了。你此去只当是游历吧,我龟兹虽然国小地偏,却也是别有风情呢。我们就此别过吧,我确实还要去打理一番。你多多保重!这些散碎的银两,你就在路上用着吧。”

  李修然也毫不在意,点点头接过,整整身上的行囊,只一笑,就转身走进那无边的黑暗里去。

  李修然却还是没能连夜出城,只是找了家小店随意睡了一会,一大早就又出城去。他虽要向西去,却没走离杜学士府近的西门,而是从进长安的东门出去。回头再看看高大的城门,想想岑彭也不知道去哪,还有那美丽的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楚南图和天怀羽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把臂言欢,心下惆怅。他回头一望,还依稀可见初见楚南图和天怀羽的那家“陶然居”的酒招在风中飘舞,也不禁想起岑彭的豪迈笑声和那个“取而代之”亦或是“生当如此”的问题,再想到此去便是西域,只觉得一生中从未有如此的豪情满怀,也从未有如此的离愁别绪,也从未有过这么多理也理不清楚的惆怅思绪。横一横心,一走就是去天涯。

  出了繁华的长安城,就如同从一片美丽的梦境里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路边再没有高大鲜亮的建筑,也没有成片连绵不断的宅院,路上的华丽车马也都立刻消失,又都是充斥着流离失所的饥民,路边还偶尔有些饿殍,也没人去管,味道都已经不对。

  李修然原先刚出洛阳时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里还多少有些不忍,现在从长安里走了一圈,见的都是纸醉金迷,知道也没办法指望那些人来改变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微薄,帮也帮不了几个人,心下反而平静得很了。他一路西去,走了几日,尽管是春末,见路边农田依旧是杂草丛生,罕见有耕作的农人。向西走了几日,再折向西北,没多久就已经走出了京畿范围,天气也开始变得迥异,风开始大了起来,幸好倒也不冷。

  再走了月余,已经进入了武威郡地界,人却也少了很多,市集的规模也都少了不小。这时已经是农历五月,将近端午,中原早已经炎热得很,但是李修然却只觉得这里奇怪得紧,早晨和夜晚冷得不得了,到了中午却晒得连土地都是滚烫。李修然只好又添置了一件厚实一些的衣服,赶路也只能尽量都找旅店歇下,否则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在那样的寒风里蹲上一夜就是神仙也受不了。

  这天,李修然走了大半日,眼看已经要黄昏,风也开始变冷,他终于见到前头有一个客栈模样的屋子。他大喜过望,赶紧狂奔出去,果然大门上写着“福来客栈”四个大字,只是大门居然紧关着。他用力敲了敲门,叫了一声“有人么?”,便接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过了一阵子,门才“欤乃”一声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伸出来张望了一下,看了看李修然只有一个人,便才放心地打开大门,让他进来。

  李修然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们客栈也不开着大门?哪有把客人关在外面的道理!”

  那伙计赶紧点头道歉道:“这位爷,你不知道啊?最近,这里也贼人出没啊。虽然这门也不结实,但是关上了我们心里好歹也安稳一些。你还请多多包涵才好!”西北的人不如中原人圆滑,虽然话说得没多么好听,可是态度却已经十分诚恳。李修然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便问道:“我住上一夜,你这还有地方么,多少钱一晚?也不用太好的地方,能将就一夜就成。”

  那伙计点点头道:“兵荒马乱的,不太平啊,能赶三十里也只走十里地,都要找个地方歇下来,我们这店往年哪里有什么生意?今天你要是晚来一会只怕就没地方住了!你跟我来吧,通铺,一夜就一分银子,要不给十五个钱也就行。客房只有一个单间了,五分银子。”李修然一路行来,知道这个价钱倒也公道,当下便无异议,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不少要紧物事,便要了那个单间的客房。进去一看,虽然简陋,倒也是整洁,李修然自然很是满意。休息了一会,便到了晚饭时分,李修然想了想,把纯均剑和银两一起包裹了起来,随身带着。他结束停当,不禁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哈哈,剑兄啊剑兄,如今你也不得不沾沾这铜臭气了!”

  客房在楼上,楼下是一个大厅,里面摆着好些桌椅,已经有些人在这里点了饭菜吃上了。一路行来,李修然也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往来的商贾,但也大都是些小本生意人,再就是些武林中的豪客。坐下一看,果然很多人都吃些简单的饭食,倒是有一桌人,衣着鲜亮,要了不少酒在那里肆意谈笑,想来就是中原西去的武林中人。李修然心生厌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当作是没看见便是,但那笑声还是挡也挡不住。伙计上来招呼他,李修然想了想,要了些稀饭馒头就着咸菜便吃了起来。那伙计见他衣着也还算是不错,也要了客房去单住,却没想到他吃起来居然如此简单,难免有些失望,把东西一搁就再也不来招呼。

  李修然吃得还很开心,可是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了。那桌喝酒谈笑的人里,晃悠悠走过来一个人,大约也是三十上下,长得本来也还算端正,可是现在已经把嘴喝到鼻子上面去了,满脸通红,走路也是摇摇晃晃。那人到李修然这桌跟前,一抱拳,大咧咧地说道:“在下刘金石!朋友,我们从东边来,要往西边去,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过来喝上两杯如何?”

  他笑得很是开心,似乎已经断定李修然会豪爽地接受他的邀请,何况他自认自己还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人物,对方至少应该有些大名如雷贯耳、相见恨晚的感觉,要不是此刻见了李修然的剑觉得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都不会亲自出马来邀请他。可是,他不笑还好,笑了反而还不如不笑,一脸的肉就拧在一起,说话时更是满嘴的酒气。李修然虽然出身卑微,见识品性却都不凡,在长安更是交下了楚南图、天怀羽这样的朋友,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人?头都不抬,只管继续吃自己的饭,抽空答道:“谢了,阁下自便吧!”

  他答得虽然不算客气,但也没什么太刺耳的词句,但是那人一听火就大了,本来就已经通红的脸更是涨得如同是熟透了的樱桃。他一拍桌子,却又觉得没什么威风的话可以吼一吼,居然愣了一下。李修然这才抬头看了看他茫然到有些窘迫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那人刚才拍桌子也就只是个本能的反应,此时见李修然居然笑出声来,这才觉得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也不管找什么理由,直接就是一拳,向李修然的脸上打去!

  李修然虽然自小在市井之地长大,却没什么生存的压力,更是多读诗书、勤学武艺,所以对这些地方出没的人并没什么深入的了解。便是他的养父石子清,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市侩商人。所以,他拒绝那刘金石的邀请只是觉得不喜欢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拒绝和那一笑居然招致这样的后果!他苦笑一声,赶紧避开了那虎虎生威的一拳。这一拳虽然没打到李修然,却也有些力道,一拳就顺势把桌子给砸了。

  这刘金石居然还不停手,李修然更是没想到那人手下倒也还真是有点功夫,尽管已经喝得不认识东西,却还能分辨南北,见一拳被人避开,立刻就又是两拳。李修然不知道他清醒时的武功如何,却有绝对的把握能在这时胜过他,却又如何能莫名其妙下这个手?再者,从来都是杀人易,制服一个人要难上许多,此刻这个醉汉一拳接着一拳,桌子已经烂了,眼看在那伙计无助的眼神下那凳子也将不保,李修然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殊不知,那醉汉刘金石居然比李修然还要生气,他见自己连着好些拳都被对手避开,一张脸更是通红,忽然凝神一站,似乎要用什么新的招式。这时,他那三个同伴也早已经围了上来观战,尽管也喝得醉醺醺,一见刘金石的表情却立刻就都醒了一半,赶紧冲上去把他拦了下来,竟然也不管李修然,簇拥着刘金石就走回去。李修然松了一口气,只听见那几个人在围在刘金石劝说着,隐约还能听见“教主严令”什么的话语。那刘金石还是很愤怒地在那里挣脱着,大叫着,似乎在抱怨被人派到这不毛之地来,还居然请别人喝酒还遭拒绝。李修然前些日子走得有些烦闷,现在这么一闹,只觉得还是风平浪静地走下去为好,既然他们现在不来找自己的麻烦,也就谢天谢地,自然也就懒得管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睡了一夜,李修然虽然时时警惕,却也是一夜无事。一早起来,整理停当,一下楼就又见到昨天那几个人居然也已经早起吃早饭,李修然一笑不以为意。再一看,倒是被边上另一桌人吸引住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