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岑抱着季愔回房时,大夫也被平阳请过来,大夫开完药走了。
季愔已经被兰香收拾妥当,蜷着身子抱着汤婆子在床上昏睡,她的脸色依然苍白,柳叶眉因下腹坠痛而揪在一起。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平阳已经熬好了季愔的药,他端进房中,姜岑让他放下,到床上去叫醒季愔。
“师妹起床吃药了。”
兰香正想给自家主子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被坐在床边的姜岑接过去,把季愔的虚汗擦干净。
季愔微微扇动自己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半眯着眼,虚弱地喃喃道,“疼。”
姜岑把她从锦被里扶起来,接过兰香端过来的药,安慰道,“喝了药就不疼了,来。”
季愔皱了皱鼻子,还没喝进嘴,就知道这药苦得很。
“喝完给你松子糖。”姜岑哄着她。
等季愔喝完药,姜岑大拇指与食指捏起一颗松子糖放入季愔口中,季愔喝完药又睡了过去,第二天辰时才醒来。
季愔茫然地睁开眼睛,头顶不是自己闺房青色的帐幔,取而代之的是月白色的帐幔,中间挂着一个鎏金镂空香球,鼻子里是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木质清泉松香。
季愔抬手一动就要掀开锦被,手腕上的金玲悦耳地响起,姜岑立马从美人靠上惊醒,掀开身上的薄被快步走到自己的雕花大床上,撩起帐幔。
季愔正撑着身子坐起来,她被兰香换上一件干净的月白色中衣,一头如绸的墨发披在身后,脸上终于比之前好了很多。
季愔低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平静地与姜岑对视,问道,“你都知道?”
“嗯,我让你侍女进来服侍你起床吃早饭,其他事,吃完饭再说。”姜岑对上自家师妹兴师问罪的眼神,镇定自若君子地放下帐幔,去外间把兰香叫醒。
兰香拿着姜岑让平阳准备好的男装走进来,另一个侍女端着一盆滴了梨花香露的温水进来。
季愔一掀开被子,走下床,兰香往床上瞄了一眼,一脸震惊,“小姐,你葵水漏了……漏在床上……”
季愔耳根子从一红……一会儿让兰香毁尸灭迹……
等季愔收拾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菜冷了又给热了一次,季愔才慢吞吞地出来。
姜岑挑的不错,季愔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圆领袍,衣服中间是一只织金的貔貅补子,再配上一条白玉腰带,显得整个人斯斯文文。
桌上摆着几碟糕点,几碟可口小菜,两碗粥,一盅昨夜小火煨到刚刚的人参乌鸡汤。
“多补补。”姜岑把乌鸡汤放到季愔的面前。
季愔道了声谢,拿起汤勺喝了两口,人参味盖过鸡汤的鲜味,傻师兄不会让厨房放了几根人参吧,事实姜岑的确让管家让厨娘放了两根百年人参炖乌鸡。
季愔喝完汤,姜岑又殷勤地把红枣枸杞血燕粥递给季愔,季愔慢条斯理地吃完,姜岑又狗腿地倒了一杯热茶给季愔。
季愔接过没有喝,捏着杯子开始审问,“是谁告诉你,我没死?”
姜岑警铃大作,脊背挺直,像极了以前回答自家师父问题时的表现。认真答道:“保护你的暗卫说的,我让暗卫去救你,封借雪比我早一点。”
“所以为什么在朱雀大街上调戏我?”季愔又问道。
“皮痒……”姜岑紧张地瞄了一眼自家师妹瞬间黑如锅底的脸色。
“平阳给我拿个鸡毛掸子来,我今天要打一顿这个臭不要脸的!”季愔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
平阳立在角落,看了一眼姜岑,姜岑暗地里给平阳使了个眼色。
季愔见平阳不动,气得深呼吸一口气,对兰香旁边的雪竹说道,“雪竹你去找,找个能打人的东西给我。”
雪竹直接把他的剑连剑鞘一起递给她,姜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傅府这一家三口,经常帮师妹背黑锅打手心都打得皮糙肉厚的。
他立马温声细语地打着商量说道,“师妹,这人太多了,我们要不去房里关门打吧?”
“你脸比城墙还厚,你调戏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乐不乐意。”季愔气不顺。
“那你调戏回来啊,我没意见!”姜岑不要脸地凑到季愔身。
季愔把凑过来的姜岑一推,他顺势坐回位置上,他美滋滋地想,小师妹真香……
“你想得倒是美,到底还是我吃亏。”季愔不满地撇撇嘴,又问道,“听说你去年撞到头,才变成断袖,去年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太子说想娶你当妾室,然后我说他不配,他就把我掼在假山的石头上,头给磕破了。”姜岑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当时我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了,他恨不得我出门就被车撞死,游玩就被刺客杀死,所以当时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互相碰瓷儿了,我玩世不恭了,他就先去找别人麻烦了。”
“……明明还有那么多种办法,你非要用最粗暴的。”季愔又忍不住埋汰他,姜岑说的轻描淡写的,但事实肯定很严重。
不过太子娶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傅嫡女做什么,对他上位根本没有一丝帮助,不过空有其名,而且她肯定不会帮他。
“我见不得别人说我们家阿愔不好,我们阿愔是可以当正妃的人。”姜岑好看的丹凤眼上挑,表情有些郑重,他终于伸出触碰了少女的脸……
少女如羊脂玉的脸光滑细致,仔细一看还有细细的绒毛,姜岑再次伸出手把少女搂进怀中,少女有些茫然,被姜岑弄得不知所措,两手无处安放。
姜岑低沉地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护住季家。”
季愔终究还是听见这句话,她难过地闭了闭眼,鼻间是少年木质清泉松香的气息,让她感觉到十分安全。
如未央的黑夜里点亮了一丝光芒,这个光芒一点点撕开黑暗,让她获得重生。
她双手抱住少年的腰,从千里之外拔山涉水回来,只为这个温暖的拥抱。
她的眼泪终于像是奔溃的河川,奔涌而下。
“我们弄死庄习吧……”季愔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像个柔弱女子。
“好,弄死他……”姜岑安慰地拍着季愔的背。
季愔与姜岑胸有铠甲,只有遇到对方,才能卸下心防,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献给对方……
至于庄习,龙有逆鳞,触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