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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颂篇10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睢子宁和静女过了几日便回去了。

  原本*静女还想再留几日,哪知妚妇十分不乐意,说看到他们都要烦了,让他们赶紧回去。

  静女哭笑不得,只能被“赶”回去了。

  一日

  “夫子。”

  一陌生的清秀男子进入厅堂,朝睢子宁行礼。面色平淡,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却没有丝毫惊讶,气息沉稳,只是循例照旧地问好。

  睢子宁侧身看那来人,原来是齐子轻来了。浅笑一声,摆手便向静女介绍:“静儿,他就是子轻。”

  子轻?方才他们讨论到的那个学生?

  睢子宁向睢子宁介绍又道:“这是我良人,静女。”

  齐子轻眼眉微挑,看来方才在门外听井抚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夫子娶的妻子,只是夫子何时娶人了?心中虽疑惑,但面上却不露一丝。

  说道夫子的良人,齐子轻突然就想起了京都那位陈姒,他来之前还听说她追来找夫子了。虽然静女方才赶人的架势确实令人另眼相看,但陈姒,那可不像今日这个女子那般容易赶走的了。

  “师母。”

  齐子轻深深地看了一眼静女,还是恭敬地行礼。

  “嗯。”

  静女淡淡颔首,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看他的样子,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夫子,我有事和你说。”

  齐子轻身子一弓,没有看静女和睢子宁。

  静女盯着他弓下的背,暗忖,这是让她走啊。她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之人,不想让她知道就罢了。

  静女扭头朝睢子宁浅笑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事。”

  睢子宁没说什么,只道:“嗯。”

  “锦葵,走吧。”

  静女转身唤了一声默默待在角落里发呆的锦葵,锦葵听见有人叫她,呆滞的眼神顿时清亮了,连忙跟了上去。这丫头,也不知整天在想什么事情,发呆成这样。

  静女和静女的身影逐渐走远。

  “何事?”

  齐子轻将声音压低,道:“京都事宜备妥,齐国也已经准备好。就待今年秋祭的国宴,一举行动!”

  齐子轻说话时一改方才谦恭的态度,整个人意气风发,眼神神采奕奕起来。仿佛成功之日指日可待,尽在咫尺!

  “嗯,一切照旧便是,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有,从现在起,你也要减少去京都的次数,有什么事让井抚他们去办。”

  睢子宁淡漠地应了一声。又仔细吩咐几句。

  “是,多谢夫子。”

  ……

  齐子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夫子何时娶了那人?”

  “容妪想要个女主人。”

  只是这样吗?

  齐子轻有些惊讶,他见方才夫子那神情,从未有过的喜悦与放松,分明很喜欢这位师母。难道是自己也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夫子确实可以配更好的女子。既然如此,夫子虽没有明说,但他猜测这个女人估计不过是夫子一时遮蔽人用的,不禁又有些为静女感到叹息。

  “陈姒公主估计会来找您。”

  齐子轻突然想起陈姒的事,与他说一声。

  陈姒,绥朝公主,十分受绥王的喜爱,也是追求睢子宁最疯狂,最执着的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没少干,表达情爱的方式过于热烈了一些,睢子宁一向不怎么喜欢她。

  他之前还以为在那位美丽公主的追求之下,夫子会忍不住和她在一起呢。谁知一转眼,夫子就娶了这个女子。

  不过要是夫子和陈姒在一起的话,势必会扰乱计划,那他也……齐子轻眸色一深,那他们的事估计就有变了。

  他自然不想那样,但要是夫子强力阻止,那他也也只能作罢。毕竟夫子的作用,不小。

  睢子宁眼睛一眯,心中有些不悦,道:“谁告诉她的?”

  “我不知道,是她自己打听到的,我去到京都那边,她便来找我了。”

  齐子轻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夫子无所谓了,那那女人来又有什么好怕的?顶多是刮躁了一些罢了,争风吃醋的事,她还不能掀起什么浪来。

  “她这个时候来~估计不简单。”

  “?”

  齐子轻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绥王……”

  “你在派人看看宫中之事,看谁与绥王走的近。”

  “好!”齐子轻一下重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能出错。

  “好了,你先回去吧。”睢子宁不欲再多说。

  “是,夫子。”

  齐子轻走出房门。

  身后的睢子宁陷入沉思,眼神低暗,深谋细虑的样子与往常相去甚远。要是静女看到,估计就会惊讶不已了。

  次日,睢子宁不是去了哪里,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无人得知他的行踪,他也没告诉她去了哪里。

  这时间一晃,他一走便是半个多月。他们总共相处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多月,转眼他又走了半个月,要不是还待在着睢家,静女觉得她都要怀疑睢子宁是个她凭空捏造出来的人了。

  静女无事便和他的学生们聊聊天,听他们谈论政治,时不时也插入一句,见他们惊讶地看着的样子,也挺有趣的。一来二去,竟也与他们混熟了许多。

  ……

  静女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斜在亭子的栏杆边上,郁闷地看着荷塘里长势喜人的荷花荷叶,将整个池塘都覆盖了,满眼看去一片翠绿,粉嫩的荷花在其中亭亭玉立,摇曳生姿。微风吹拂,就像一阵绿波荡漾而过,荷花也弄起了舞姿,翩翩起舞,一阵清香拂面而来,却无法解开静女头上紧锁的娥眉。

  一个月了,他走的时候荷叶没长出来。

  “师母,可是在想夫子?”

  一阵声音突兀地从静女身后传来。

  静女头都没回,只是木然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转身看着子邬道:“我不过是看这荷花长得美丽,多看几眼,看痴罢了。”

  “师母不必担心,夫子只是出去一趟罢了,他会回来的。”

  子邬轻笑一声,没有理会静女牵强嘴硬的说辞,直接说了睢子宁的事。

  子邬身后还站着嵇肖,只是他一向沉默,现在也没有说话,要不是看到人,静女还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人。

  “锦葵呢,你有看见她吗?”

  “她……”

  子邬想起方才过来的时候,井抚与锦葵两人对着鼻子几乎要打起来的画面,不禁一阵汗颜,他也不知为何向来沉稳聪慧的井抚竟会与一女子几乎要对骂起来,见他们俩战火熊熊,他也是讪讪地避过他们绕过来的,就怕引火上身。

  静女没由来的气愤,连锦葵都不理她了吗?

  她长舒一口气,露出完美的微笑,道:“我们去划船吧?”

  “啊?”

  子邬一阵愕然,他们只是想来问问师母昨日讨论关于天子传位的事,怎么一下子就被拉去坐船了?

  静女原本只是在一旁听他们说,谁知一日不耐烦,随口发表了自己观点,说世袭不该,天下就该有能者居之。

  这番言论显然引起了他们几人的兴趣,这事他们也不是没讨论过,苦于没有充足的理论,但是他们惊讶它现在出于一个女子口中,而且静女还向他们娓娓道来了各种理由证据。

  静女说得有些累了,停顿了一会儿,低头看向他们,竟发现他们都两眼发光地看着她,就像饿狼看见绵阳羊一般,吓得静女赶紧停止了。

  谁知从那日之后,他们几人轮流地来找她询问那件事,每每静女都会以各种理由躲开,但他们依然不死心,静女一出来就来找她,尤其是嵇肖,每天都来,却从不发一言,静女看见觉着他都有些瘆人了。

  说做就做,静女立马出发向青湖走去。睢家的湖小了些,青湖那边大,更适合划船。子邬他们虽无奈,也只能跟上去了。

  齐子轻整日看书,在房间里闷着不知道在干嘛,今日也出来了一下,碰上他们几人出去,想来也无事,就跟着去了。

  伯夷估计还在练武。井抚还在和锦葵争论不休,也不知整日里争个什么事争那么久。

  青湖。

  蔚蓝晴空下,池塘里片片清圆的荷叶,袅娜的荷花零星地点缀期间。青青杨柳扎根于岸,细长绿嫩的枝条如飞絮随风扬起,情人在柳下互诉心肠,诗人对柳吟唱,旅人折柳送别。

  湖央,几艘船缓慢前行,俏郎佳人在其中相会,周围都泛着粉色的光芒,简直闪到了静女的眼睛。

  静女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无视他们,叫仆人拉来一条蓬船,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坐到了最接近船头的位置。触手,便可碰到外面的荷花,荷叶,还有湖水。

  船内宽敞,容纳四人也不显拥挤。

  四人坐好,仆人吼一声“开船!”用力撑了一下船蒿。

  船体缓缓移动,掠过水面,漾起阵阵涟漪,泛着绿波,似锦缎。鱼儿藏在水下,荷叶层层遮掩,游动的身影若隐若现。清风徐来,吹起脸颊缕缕发丝,深吸一口清香之气,沁人心脾,怡然自得。

  天朗气清,难得天公作美,子邬他们十分有兴致地拿来琴瑟笛箫,准备作乐一曲,已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他们要追问静女问题来着。

  乐声响起,小调委婉清丽,乐点清脆,带动着丝丝欢乐,宛若游丝,游进心里,浑身清凉。

  船桨悠懒划动,一叶轻船散慢移动。静女探身向前,折了一束清香的荷花,抱在怀中,左手悠闲的晃动着手里的竹绢团扇,双眼微眯,倚靠在船头,十分享受的听着乐声。

  不知不觉陷入梦眠。

  一片迷雾散开,一片土黄的大地上,她看见自己站在由木板搭建而成的高台上,身着一身红衣,头戴着骨头冠,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裙子短得不可思议,竟短至膝盖边,浑身系着铃铛,随着身姿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视线晃动,她突然看见了台下的人,一群人披着卷发,衣着更是奇怪,有人甚至是几乎衣不遮体。人们呆滞地仰头看着她,带着仰慕与惊叹,视线突然定格,睢子宁的脸赫然在其中!虽然模糊了一些,但静女还是认出来了。

  她停下舞蹈,大声不知说了什么话,看向了睢子宁。

  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让他走上高台。

  一步、一步,睢子宁走向静女,他脸也越来越真切。明媚的光芒下,一道金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竟然看了睢子宁的一只眼睛是金色的!

  “师母!”

  静女梦中正惊讶着,突然被人摇醒,瞬间回到现实,梦里的事也一下子不记得了。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眼前闪现一个青色欣长的身影,顺着身躯抬头望去。

  一张久别重逢的俊脸跃入眼帘,他静静地站着,眼角微弯,温和浅笑地看着她,背着阳光,手持一柄竹绢伞,为她挡住了刺眼的光。

  完美的良人,体贴入微。

  睢子宁见她醒了,弓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道:“该回家了。”

  回家,多美好的词汇。

  不得不说,即使他一言不发地走人,即使他多日未归,即使他一句也不解释,一回来,他就能牵动她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心弦,让她悸动,感动,心动。让她满心的委屈瞬间释然。

  唉~静女在心里叹息一声。算了。

  她不想再追究了,也不敢追究。因为她不知道,这不与她相配的美好,现在抱着她的人,会不会宛若空梦,不知何时就会破灭。现在,她只想好好待着配,事情不变,顺其自然吧。

  静女将脸靠在睢子宁怀里,贴着他的衣服,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任由他抱着她走,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她就是子宁的妻?”

  看两人走远的神鹰,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

  原来之前跟在睢子宁身后的还有另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一件桃粉色的衣裳,长相清丽,面容精致小巧,看着就十分可爱。

  她此时正嘟着小嘴,有些失望地看着远去的两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什么关系?夫妻?这么突然,她完全不知道,也没来得及反应,这就是睢子宁都不理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