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相忘于江湖

「写给最好的你：

　　展信安。

　　你说，鸟本该属于天空吗？鱼本该属于大海吗？如果它们都有自己的归宿，那它们一定比我过得幸福。或许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最快乐的人吧：父亲是公司的董事长，母亲是年轻有为的科学家，从小到大享受着最优质的资源，也保持着最令人骄傲的成绩。父母重视，老师喜爱，同学羡慕——大家想要的，不都是这些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也觉得快乐本应是这样的。

　　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关于母亲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几乎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每当我看见她年轻时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辛勤工作的照片，总会在心里疑惑：她当时应该是抱着多大的勇气，才甘愿放弃药物所那么优厚的待遇，陪我爸一起下海经商的？我爸那时什么也没有，只租了一间很偏僻的办事处，可她最终是去了。

　　你知道的，我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公司初创，更耗费了她太多精力。等公司在业界一天天立足起来后，她却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了。我爸很爱她，甚至不惜冒着被撤资的危险，强制她放下手中的谈判工作，要求她回家休息。可她又怎能放得下公司的未来呢？资金是她争取过来的，技术是她带领团队从国外引进的，公司从壮大到上市，她几乎见证了每一个环节。我出生以后，爸妈没人有时间带我，我被家里的保姆养大，可从没有怪过他们——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撒手而去了，父亲虽然很少亲自带我，但对我如对她一样关爱，我又怎么可以怪他们呢？

　　我从小就被人说很懂事，懂得替家里分忧。我爸平时很忙，我也尽力按照他的意愿，好好读书，最终走上制药这条路——这是我母亲没走完的路。我知道，爸妈为公司倾注了那么多心血，我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磨练自己，好好搞我的化学竞赛，不能有其它分心的事，否则一想起母亲，父亲总会含着泪批评我不懂得他们的苦心。

　　我知道我爸对我妈的爱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而我，却只能活在母亲的影子里。凭什么？他们越说我懂事，我的竞赛成绩越高，我就越感到空虚。我没有朋友，像我这种时间只能花在学习上的人，又怎能奢望有朋友？父亲和老师对我期望很高，有些同学一直以我为榜样，有些看不起我的、甚至父亲公司的一些下属，则巴不得我成绩下滑，竞赛搞砸，打破母亲的神话。我必须不断往上游，往上游，就算冒着疲惫溺死的风险，也要保住现在的成绩——那可是晏家的脸面，更是母亲的基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