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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开杀戒

高韧冲出之际,已经一眼看清场上局势。杀机最浓的是那鞑靼人,只见他哇哇大叫,熟铜棍舞得呼呼生响,瞄着乡民谁近就往谁面前冲。那陪同袁国兴来的两人刚被按倒在地躲过利箭,急急爬起来追随宗长,正迎头碰上鞑靼人,一合之下便先后头部遭遇闷棍,眼见不能活了,高韧眼睁睁看着已是救援不及。其次的对手,是那两个粗犷的使刀汉子,两人骑着马便往山上冲,显然马术极为娴熟。其他人,一个在救护同伴,一僧一道只是护卫中间一个年轻人,一个华服中年人远远避到人群之外,并未暴起伤人。高韧叫道:

  “胡堂主你带人去挡住那鞑子!我去追那骑马的!”

  胡胜大声应道:

  “是!大伙跟我来!”

  翻出兵刃在手,却是一支判官笔,后端是笔竿,前端是一大团黑乎乎的软毛,只是比平常用的毛笔大了数倍,也长了数倍,前端软毛似乎还是湿乎乎的,也不知平时他把兵器放在哪里。只见他飞步赶到鞑靼人面前,猱身欺进,笔竿搭在铜棍上沿棍下滑,马上就要滑到鞑靼人执棍的手上。另一只手两根手指勾起,正面戳向鞑靼人双眼。

  鞑靼人被他欺到身前,铜棍施展不出,眼见黑乎乎一大团毛即将碰到手上,同时棍上亦传来一股大力,却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打法,急中生智之下,双手一撤,将铜棍扔下,矮下身子双手一抱,却使出自小练习的摔跤术来。

  那边高韧纵起直追,几个起落便要赶上,却见乡民中一人越众而出,正是袁章功。只见他使一根木棍,马步扎稳,木棍前伸,便往冲到前面的马腿扫去。马上骑客连忙提缰躲避,怎奈此时马儿正是上山力竭之时,后力不继,即时前腿中棍,扑地跪倒,将骑客摔下马来。而后边乡民整齐排列,丝毫不乱,此时箭已上弦,即将射出,颇见训练有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利的声音悠悠传出:

  “罢了,都回来罢,去祠堂。”

  声音不大,每个人却听得十分清楚。高韧长出一口气,接着大叫道:

  “大家住手!张公公有令,大家住手!”

  场上众人停下,只有那鞑靼人听到声音时怔了一下,却仍旧将已经抱住的胡胜向左一拧,脚步一错,一个背摔将他甩到身后。地上哎哟连声的王三顾不得痛,叽哩咕噜大声喊话,才把那合儿出叫回身边。

  张公公对跪在地上的袁国兴不理不睬,回身带头往祠堂走去,瞧他那姿态,对此地似乎极为熟悉。跟随进来的众人吵吵嚷嚷,不管受伤没受伤都连忙跟上,唯恐落后一步错失良机。袁国兴从地上爬起,几掌拍打在袁文强身上解了他穴道,招呼他和乡民处理死伤者,吩咐袁章功撤了隘口防卫,一律到祠堂西侧集中,自己则跌跌撞撞追赶队伍而去。

  张公公步入祠堂大厅,看着上方神像和袁氏先祖牌位,先规规矩矩走到两个神像前上香、跪拜,再看着那些牌位呆立有晌,才默默走到正中主座坐下,仍是一副冰冷的口吻,道:

  “袁国兴,你安排人布置些椅子凳子,让大家都坐下。各位江湖好汉,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展飞鹰抢先道:

  “张公公有礼了。本人平正公会展飞鹰,任职副会长、义堂堂主。平正公会是本地帮会,一心为朝廷出力,维护地方治安。这几位是我会副堂主胡胜、客卿高韧,其他七位都是义堂麾下弟子。我等来此,本为调查江湖传言印石湾宝藏一事,既然张公公亲自莅临,我等上下均听从公公钧旨,唯公公马首是瞻。”

  展飞鹰讲完,心下不禁暗自得意。这番话自张公公出现之时起,他便在心中酝酿已久,自觉条理清晰,态度鲜明,既尊重了对方,自己也不卑不亢。不料话说完后,张公公毫无表示,低着头坐在那里,黑袍大帽中也不知他看着哪里,也不说话,也不挥手,把展飞鹰晾在当地。站在张公公旁边的施恩小声叱道:

  “还不退下!其他人呢?”

  展飞鹰愕然退下,其他人依次上前见礼:

  “本人丐帮湘江分舵陈实华,任职传功长老,见过张公公。”

  “小人王三,山西人士,哎哟哟┅┅这位是鞑靼勇士合儿出,见过张公公。”

  “张公公有礼了。本人大同社护法常永根,这位是我社同恩李彪。我大同社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颇有渊源,统道师尊道玄真人蒙刘公公引见,数次朝见当今圣上,张公公想必有所耳闻吧?”

  “我兄弟俩马见义、马见利,来自陕西,见过张公公。”

  只有那瘦弱公子和一僧一道,三人推让一番后,还是由公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是┅┅张公公有礼了,我是┅┅我是伍世杰,来自杭州,这两位是┅┅这个和尚是悟能大师,这个道士是玄阳子道长。我们三个┅┅见过张公公。”

  各路人马介绍已毕,张公公还是没有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大家谁也不敢吭声,偌大一座大厅,除了王三不时呻吟两句,再无一人说话。终于合儿出憋不住,跳起来大声嚷嚷,王三虽觉不妥,也只得小声翻译:

  “南蛮就是麻烦!快快把宝藏拿出来,大伙看一看,要分就分,要抢就抢啊!”

  张公公终于开口,口气冰凉之至,全不似从人类口中发出:

  “纵有宝藏,与鞑靼何干?杀了!”

  王三脸色大变,未及翻译,游恩游威已同时跃出,双刀齐出,往合儿出斫去。

  高韧留神看这两人使刀,分明是八斩刀法。八斩刀法本是双刀刀法,一般以蝴蝶双刀为兵器,最擅破长兵器。这游恩游威两人必是兄弟,却另辟蹊径,一人专练一边,游恩练的是左手刀,游威则练右手刀,两人均右手持刀,二刀合壁仍是双刀刀法,却比一人使出来威力大了许多倍。兼之蝴蝶双刀是轻薄短刀,利于近身搏击,此刻两人却以绣春刀使出八斩刀法,对付长兵器不在话下,若是对付短兵器,只怕优势更为明显。

  反观合儿出,虽使一根熟铜棍,显然此兵器非其所长,所使招式倒像军中长枪刺击格挡之法,只一会便左支右绌,脚步凌乱,不是双刀对手。所幸此人一身蛮力,数次危险境地都勉强挥捧挡住,将攻来之刀大力震回,延缓了攻势。

  三人斗了数十个回合,合儿出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忽地哇哇大叫,连退数步,铜棍一抛,似等着那王三翻译。不料此时站在身后的展飞鹰忽然双爪齐出,一攻后颈,一抓腰眼,合儿出全无防备,双双中招,颈部、腰部均被洞穿而入。合儿出回头间,游氏双刀亦未收刀,一左一右双双攻至,“哧哧”两声,扎入前胸直至透背。展飞鹰急忙撤招,此时才听到王三翻译道:

  “南蛮狡诈!不是这么打的!我们扔了兵器空手打!”

  这合儿出虽系外族,又极凶残粗鲁,但众人见他如此被杀,心中颇为不齿,尤其展飞鹰在他扔下武器之后突施偷袭,连公会诸人都觉得羞惭,是以场上一片静默,竟无一声喝彩。

  王三本就受伤瘫坐地上,此刻见合儿出数十回合便被三人绞杀,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哭道:

  “小人不是鞑子,大人饶命!公公饶命!”

  张公公淡淡道:

  “无耻汉奸,留着做甚?杀了!”

  话音一落,早有马见利抢出,自后一刀挥出,王三顿时身首异处,头颅滚出,颈上鲜血喷涌而出,正喷射到头颅之上,惨不可言。

  张公公仍旧低着头,仍旧语气冰凉,道:

  “马见利、马见义,你二人骑军马,持军刀,是何来历?”

  马见义站到马见利身侧,右手紧握刀把,左手抓住刀鞘,由于全身肌肉紧绷,声音明显已经变调,答道:

  “张公公在上,小人不敢期瞒。我兄弟二人是安化王府上家将,蒙王爷恩准来此游玩,恰逢其事,并无他意。请张公公明鉴。”

  张公公道:

  “哼,小小安化王,也敢造反!藩王私蓄府兵,部属私出藩地,均是谋逆的死罪,尔等不知?杀了!”

  马见义早有预料,“呛”地拔出佩刀,兄弟二人喝喝作声,往外便闯,口中大叫道:

  “挡我者死,阻我者亡!”

  站在两人闯出通道的乡民急忙避开,伍世杰一使眼色,悟能、玄阳子身形移动,却并不出手,两人和丐帮陈实华隐隐形成一个半弧之形,将马氏二人挤向另外一边。常永根坐在凳子上,李彪因腿伤坐在椅子上,两人也不起身,只拿眼睛瞧着往外冲出的两人。袁国兴此时仍站在入门不远处,背朝大门对袁文强、袁章功两人吩咐事情,三人却正好挡住了余下的大门出口。锦衣卫游氏兄弟从厅中往外大步追赶,距离反倒更远,首当其冲的变成了袁氏三人。高韧等人站的位置靠近厅内,更是救援不及。

  常永根忽地站起,身形飘忽,一闪便到了马氏兄弟右侧数尺处,一挥手,一团红雾朝前方散开,口中喝道:

  “休得伤人!”

  马氏兄弟情知红雾有毒,喝呼之间已经吸入毒气,却去势不减,长刀前刺,分别指向袁文强、袁章功两人,却是打算刺倒两人,一左一右突出大门。瞧两人使刀的手法和身法,分明是军阵对敌的架式,不似寻常武林套路。

  在常永根起身之时,袁国兴已觉身后有异,转过身来,下扎马步,脸上表情凝重,口中飞快念道: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不怕青龙高万丈,只要白虎就地杵!”

  一个“杵”字出口,双手成虎爪之形,一左一右击出,分击两人胸胁。同时,身后袁文强、袁章功两人如中邪法,竟然不避刺来的钢刀,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同时出手,袁章功双手持棍戳向马见利咽喉,袁文强手中无棍也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以右掌戳向马见义咽喉。袁章功木棍戳中马见利,木棍一震偏开,马见利要害受击,同时右侧胸胁中爪,往左摔出,袁章功毫发无损;袁文强掌尖亦戳中马见义咽喉,手掌一震偏开,马见利要害受击,同时左侧胸胁中爪,往右摔出,但袁文强被刀尖刺中胸部,随着马见义摔出的方向,一道长长的刀伤自前胸往左臂划过,鲜血直流。就这么一耽搁,游恩游威早已赶到,刀锋所至,马氏兄弟双双被长刀从后背穿胸而过,登时毙命。

  袁文强满身是血,哈哈大笑,两个乡民自厅内抢出,将他扶到后面医治。只听厅内又有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道:

  “哼,梅山伏虎大法,不过如此。袁国兴,你进来,咱家有话问你。”

  自张公公进入大厅开始,每点一人名字,接下来便是要夺其性命,已经连杀四人。此时点到袁国兴,只怕此人同样性命难保。但是,杀了袁氏宗长,那宝藏还要不要了?展飞鹰、常永根、陈实华等人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怎么办?保还是不保?怎么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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